这下轮到小二紧张了:“掌柜的走时只说有个买家找他做笔大生意,说要出城几日,实是没有想到去了那么多天。”
“那你们掌柜的没有妻儿吗?他们也没来寻人?”
小二忽然压低声音,一脸古怪:“掌柜的是彭泽人,他是一个人来金陵做买卖的,老婆孩子都在老家,这不.没逃出来。”
“不过掌柜的在金陵有个相好.”小二顺口说,说完有些后悔,怪自己嘴快。
书生马上问:“这个相好在什么地方。”
“万,万楼。”
看着书生意味深长的表情,小二连忙解释:“我们掌柜的一般不这样,他与夫人很恩爱的,每过一两个月总要回去一次,他在金陵做生意十余年了,统共也就一个相好…”
说完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我跟你多说什么?去去去,别捣乱。”
这时,街头传来一阵唢呐鞭炮声,另一头又传来一阵哭丧铃响,一支迎亲的队伍和一支送葬的队伍在大道中间相逢,那场面着实魔幻。
迎亲的队伍嫌触霉头,避之不及,偏生他们又是城中富户,送葬的则是普通人家,恃强凌弱,世间常有,于是迎亲人家当中便有家仆小厮上前驱赶,尤其是见到对面的扛房,更没有好脸色。
“呸,又是你们,怎的走路不长眼睛,找死不挑日子,天天挡你祖宗的道。”
那扛夫头戴旧愁帽,身披一件破蓑衣,体瘦皮张,人歪毛长,瞧着就很丧的样子,被人当面指脸的骂,臊眉耷眼的,也不反抗。
扛房又叫“土工”,是专门做出殡送葬行当的,地位比较地下,不受待见,由于常年和死人打交道,扛房们自己也觉着不吉利,路上遇着人,总是自觉避开,现下也只能配小心道:“实在是近来莫名横死地多了,这才屡屡冲撞,并不是有意的,你看金陵城这么大,有喜有丧,也很正常,如今世道艰难,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还望高抬贵手。”
“这么说你们这群倒霉玩意儿近来生意还变好了?发死人财,也不怕折寿!”
不管送葬的再怎么低身下气,那迎亲的就只是不依不饶,过了一会儿,几个年轻扛夫禁不住谩骂,终于忍无可忍,冲突一触即发,双方当街扭打起来,吓得沿路的商贩路人闭户的闭户,逃窜的逃窜,瞬间乱成一团,乞丐也伺机从当铺伙计手中逃脱了。
我与书生在人流两侧互相遥望着对方,各怀心思。
看来他也是来查彭泽鬼城发生的怪事的。
我只猜不出他的身份,也不知他意欲何为。
莫非是乔装的官差?亦或者是仙门中人,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来了?
不及多想,我便追着乞丐去了,而书生则扭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我猜,他应该是去了万楼。
乞丐逃命,慌不择路,很快就被我逼入穷巷。
“你,你,你是来杀我的吗?”乞丐畏畏缩缩道。
“我只是来问你,当铺掌柜的事,他,是怎么死的?”
“我,我,我不知道啊,之前我在十里坡附近的乡县乞讨,有一日运气好,多讨了几个铜板,我就拿去买了黄封,谁知那酒劣质,喝得我头疼欲裂,醉倒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到了十里坡,还是晚上,我吓坏了,那地方,平时就是白天我也不敢去啊。”
“我当时只想赶快离开,摸着黑走,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低头一看,竟是一具尸体,我当场就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我问:“那掌柜的玉佩怎么会到你手上的?”
乞丐说:“我看到尸体手边有一块玉,顺,顺手就给捡了。”
我心想,吓成这样居然还能顺东西,真有你的。
看来这个乞丐除了贪财好酒,确实没什么问题。
万楼那边似乎进行的不是很顺利,我刚抵达,便见书生被一群打扮妖娆的女子团团围住,还对他上下其手,身上的胭脂味浓重到刺鼻,书生不胜其烦,看他那想发作又只得憋着的模样,着实好笑。
“公子是第一次来玩吗?”女子用手里的丝绢撩拨他。
书生面如冠玉,眉清目秀,正经比这些个女子都还俊俏几分,看得她们眼睛都直了。
“放,开,我。”书生压着怒火,咬牙切齿。
“别紧张嘛,”女子笑得枝招展,只管拉扯:“跟姐姐去屋里快活快活,包叫你魂萦梦绕,欲仙欲死。”
另一个索性身子一酥,直接倒在书生身上:“姐姐新换的香,你闻闻。”
“还是来姐姐房里,尝尝姐姐唇上的胭脂吧。”
一众青楼女变本加厉地争抢。
等我看热闹看够了,悄变化一身行头,大喊一声:“公子!”然后奋力挤开那群女子,冲到书生面前,勾起他的脖子说:“公子你可算来了,可是想我了?”
书生脸一黑,太阳穴突突直跳,想把我推开,我却死死抓着他。
我发现他有些奇怪,身体居然冰凉的,且摸不到脉搏。
“你瞧着面生,是新来的?我怎么没听妈妈说要来新人?”一个青楼女子瞪着我。
“对啊,我是新来的。”我面不改色。
“这位公子,是你的恩客?”
我不知道恩客的意思,也不好露怯,只得硬着头皮,故作千娇百媚:“是啊。”
她这才没了兴致,拢了拢头发说:“怪不得油盐不进,既是有相好的了,倒是出声呀,白耽误工夫。”说罢扭头离去。
等她们都散去,书生冷眼看着我:“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我哂笑:“刚刚可是我替你解了围,还不谢谢我。”
“不过这万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环顾四周问。
书生扶额:“你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学这浪荡模样。”
“我怎么了,她们不都这样吗?”我瞧了一眼楼下寻欢作乐的客人,又问:“这里是酒楼?食肆?茶馆?还是戏院?”
书生说:“这里是金陵城最大的秦楼楚馆。”
我问:“秦楼楚馆又是什么?”
“是男人”没等书生说完,一个喝醉酒的客人走过来:“万楼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绝色的小娘子,妈妈怎么不告诉我,别是欺我没钱吧,我可是这里的常客。”说罢,便要来抓我的手。
我本能一躲,那人碰着酒气嚷嚷:“小娘子别害羞,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书生将我护在身后,似乎生了大气,一脚将那人踹了下去,
那客人脑满肠肥,身形圆润,被书生一踢几乎是滚下楼去的,这一摔惊动了不少人,欢客失手撒了酒,跑堂无意摔了杯,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
难为书生隐忍这么久,到头来为我闹出这么大动静。
“什么人,敢来万楼撒野?”
这时一个约莫四十岁,敷着厚粉,脸涂得雪白,穿着华贵衣衫,顶着一头簪,带着两个明晃晃的耳坠子的女人带着十多个壮汉出现在楼下。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