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浓黑的眸，目光似是清淡，静静地落在她素净瘦削的面容上。 这是姜泠第一次看见步瞻穿龙袍，在她的记忆里，对方还是一身雪白广袖素袍的模样。他时常喜欢用一根极简易的发带将乌黑的发束起，如今却是金冠玉带，看上去愈发高傲，也愈发高不可攀。 女子脖颈白皙细长，迎风送来些淡淡的馨香。步瞻看着她规矩极了的身段，也平淡无波地应了声：嗯。 事实上，姜泠也有些倦了。再过些天是母亲的生辰，她昨夜抄写经文为母亲祈福，故此熬得很晚，如今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步瞻的目光正顺着她的眼睫滑下，落在她的眼睑处时，神色顿了一顿。 两个人之间仍横亘着良久的沉默。 姜泠只觉得这沉默无端令人窒息，也无端让人感到一阵烦闷。她并不想让步瞻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早知他今日突然过来，自己昨夜就早睡一些，也不至于满脸疲惫。 像个面黄肌瘦、满心怨恨，因为一个男人吃不饱睡不好的弃妇。 步瞻神色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继而别开眼去他似乎并不想看她，目光有意无意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就在此时，前院响起颇为谨慎的一声： 还挖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男人的眼神再度扫过来。 他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姜泠也抬眸，盯着他。 言罢，她转过身，朝跑过来的小太监吩咐：挖罢。 铁锹叮铃咣当，吵得姜泠有些许头疼，她径直与皇帝擦肩而过，兀自回到寝殿，又叫宫人将门窗关着。 放眼望过去，天地之间一片茫茫，真是什么也不剩了。 院落清净了，她却未落得个清净。第二天，殷绫儿就登门造访。 她太了解步瞻，他总是能够兵不血刃，用最龌龊的手段，成就他那勃勃野心。 字字张扬，句句挑衅。 她欲上前，却被自家主子轻扯住了袖子。相较于她的愤懑，姜泠的面色却很平淡。她抬眸轻扫了那女子一眼，却并未理会对方带着尖刺儿的话，只唤宫女去沏茶。 她径直将宫人递来的茶推了推，讽刺道：本宫从来不喝这种茶。 你也知道陛下宠爱本宫。 那你现在知晓了。 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本宫的，珠宝、玉镯、上好的丝帛你、你何故笑本宫？ 没什么，我并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说，这些东西我曾经也都拥有过。金银、珠宝、玉镯甚至还有一株十分名贵的玉雕海棠。但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炫耀，金银珠宝虽珍贵，但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心血来潮的施舍，并不是爱。 这甚至算不上是喜欢。 若我未记错，殷家原先是江南第一富商，直到你父亲那一辈，才转为从政。可即便如此，殷家祖上家产殷实，富可敌国。 下一刻，她听见对方似为叹息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