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还欲上前辩驳,袖子忽然被人轻轻一扯。只见床榻上的少女再度坐直了身子,朝青菊探了探手。 许是方转醒,又许是被药粥呛了一遭,她的面色发白,愈显娇弱之态。远远望过去,她就像是被冷水洗涤过的脆弱的宣纸,手指轻轻一戳,整个人就要碎掉了。 季扶声蹙着眉,唤了声: 姜泠捏着勺子,疑惑地望向他。 你只是过度劳累,身子并无碍,若是不想喝,其实可以不必喝的。 夫人方转醒,突然喝了这么大补的东西,不但不会见其成效,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日光穿过门缝与窗牖,将屋内照得更敞亮了些。光影跳动在少女鸦睫之上,她皮肤瓷白,眉目乖顺,看上去万分听话干净。 姜泠想了想,低下头,将碗里黑黢黢的药粥一点点喝干净。 季徵喉舌一梗。 她着实太能忍了。 季扶声心中叹息。 011 后者应了声,尴尬地摸摸鼻尖,捧着空碗复命而去。 姜泠以帕拭了拭嘴,仰起脸,朝着案边的男人真挚地道了句:多谢。 季扶声一怔,被她逗笑了。 他微低下头,唇角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这笑容着实太具有感染力,姜泠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季徵忽然站起身,走过来。 她用袖掩了掩下半张脸,慌乱移开视线。 她被季徵这般赤裸裸注视着,十分不自在。 我只是觉得,夫人明明是性情中人,却为何连笑,都是这般畏手畏脚。 季徵唰地一声,打开手中那把鎏金小扇。 只瞧上一眼,她便知此乃季扶声本人的画作。能在这般小的扇面上绘出此等意境,姜泠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慨。 季公子,莫要调笑我们小姐! 姜泠拉住身侧婢女的手,眼神却停在季徵身上。 可他将才所说的话,俨然与自己前十五年所学的背道而驰。 季公子,可是宫里的嬷嬷教导过,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1) 他忽然一句话,令姜泠身子一震。 不止是她,就连她身侧的绿芜也惊得愣在原地。 姜泠本欲说不要这般胡言,开口时却又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从舌尖上传来的阵痛感令她清醒了几分,驱之不散的却是她眸底氤氲的雾气。 难道宫里的规矩,就一定是对的么? 光晕在她眼中打圈。 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别旁人听到了,连砍头都算是从轻论处。 明明是男人在说话,她却不敢去直视他。 早已料到姜泠的反应,季扶声仅是淡淡笑了笑。他手指修长,阖上小扇,朝床幔后拱手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