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战栗着张口咬住怀中的布娃娃,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鼻尖闻到焦肉的味道。 印象里只有火海照亮天上的一轮孤月,她抱着娃娃避进花丛间,躲在尸体下,藏在幽暗的假山背后,拼了命跑在王宫迂回的长廊上。 高高在上的小王女,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被死士逗猫逗狗一般戏弄着,他们冷漠的观赏猎物濒死之际的徒劳挣扎。 盼望着能有人来拯救她。 四面漆黑包裹着小小身躯,她的眼泪和汗水止不住的流,紧闭的双眼在颤抖,祈祷着有一丝希望能够降临拯救她。 阿耶好笨,阿耶输了。 头顶有一缕光照射进漆黑的大瓮,她抬头看见了死士手中滴着血的寒刀。 刀上的寒光并不是她心中希冀的光。 她不再哭泣,心里得到奇异的宁静。 望着寒刀挥下,她听见了利刃捅进血肉的声响,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未来袭,死士在她的目光里直挺挺倒下,面上还有残存着惊愕的表情。 很热,热到极致又变成一片冰冷。 对于她来说,那种感觉非常舒服,好像一种有催化作用的药物,从里到外滋养出生气,使她骨子里的寸寸血液都在沸腾,憧憬着再次体会。 这一夜的雨下了半宿,直至天明才停,鱼肚白的天际透出熹微的光,清晨的风中裹着凛冽冷意,空气倒格外清新。 房内,坐在燕几后的启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茶,眼神发愣,显然是在魂游天外。 “卑职已按您说的准备好了王妃归宁要携的礼,马车也已在别苑外等候。” 启珩漫不经心地一应,目光兜兜转转瞟向了屏风后面隐隐绰绰的人影,眼中有片刻凝滞,直到耳边再度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又抬目瞧了一瞧。 灵越双手交叠于腹前,姗姗而出,云鬓间金花冠坠下流苏,轻微晃摆着,面孔含着淡淡笑意,眼尾上挑,蕴了一抹浅绯色,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见状,玄青色劲装男子向她恭敬行礼,“属下拜见王妃。” 启珩不错着眼珠直勾勾将灵越盯住,敷衍地指了指自己的侍卫。 “嗯,既准备好了,便启程罢。”灵越好整以暇道。 入了秋,在外面行走终归要穿得多些御寒。 他流连的眸光泛着一片柔软,一下子没忍住见到美人便生出的调戏之心,手指停在她的耳垂轻轻摩挲了一下,挑逗暧昧的意味十足。 “夫君,我们走罢。” 车轮辘辘行驶过繁华街市,一壁之隔外的人群嘈杂声不断,传进闭眼假寐的启珩耳中,徒惹得他心烦,眼风溜到了对面危坐着的灵越,不禁暗暗咬了咬牙,晦暗脸色更隐隐显出些微铁青。 美人倾城一笑的背后全是算计啊! 灵越端详着启珩难受的模样,嘴角轻扯出嘲讽的弧度。 “又酥又麻又痒的感觉是不是很舒爽呢?” “你!” 他不就是动了点色心,借着穿鹤氅的工夫,手脚有点不老实,也不至于下药来对付他。 她倒要看看,这厮要如何争辩。 不吝的夸赞摆明是认怂。 “绛色不光好看,更接近鲜血的颜色,见之快意且舒服。” 她垂眼捻着衣袖,说话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默不作声,转头去看帘栊外的风景。 就如同,他与灵越。 离长安 马车停下, 窦府众人齐齐跪拜。 窦定滔携殷氏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启珩握着灵越的手小心翼翼地扶她下了马车, 新婚小夫妻相视一笑,手挽在一处, 亲密无间的并肩同行。渤海国二王子真是玉树临风,长得太好看了。” “王子和王妃容貌如此出众, 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更漂亮!” 闻得周遭人群传来惊叹的夸赞, 窦定滔嘴角泄出一缕笑意。 “小婿拜见阿耶阿娘。” 面对泰山泰水, 启珩随灵越恭谨地行了一个晚辈的礼,将王子姿态放得很低。 渤海国王君之子的身份贵重不假,但渤海国终归是大应的羁縻府州。 兰陵窦氏世代以军功立身,功勋卓著,世袭爵位,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只一心效忠于圣人,所以能避开猜忌,掌握着一支所向披靡的水军,成为当之无愧的心腹权臣。 有这么一层因素在,这位女婿的礼夫妇俩受得起。 殷氏笑容满面,招呼着女儿女婿进门。 趁着诸人和颜悦色,他面色似有不忍,带着点萎靡不振,这副模样惹得窦氏夫妇困惑不解,不由得主动询问缘由。 他一脸歉疚地看着泰山泰水,桃花眼溢满愧意,“我和王妃商讨一番后,决定将归宁的时间提前至今日,明日我们便启程回渤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