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受伤的缘故,启珩难得消停下来不往外面乱窜,老老实实在礼宾院将养了两三日,每日照六顿吃滋补养身的汤水药膳,用着上好的药,伤口已然愈合得七七八八。 闻罢,启珩嗤之以鼻。 口吻戏谑至极,申池将将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抬手一拍脑门儿,竟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彼时启珩正好写完一页情笺,面朝午后的日光轻轻吹干墨迹。 日光浸润了笺上一行行墨香,洇着点点灿芒,字里行间绽开诉不尽的琼思绮梦,珍重藏入铺满情笺的锦匣。 见状,启珩的指尖压下即将飞走的笺纸,略带薄茧的指腹燃过一抹烫意,他垂眼看去,手指不偏不倚按在了‘灵越’二字上,心头微微一跳,不自禁想起那夜弘福寺的惊鸿一瞥。 “灵越。” 蓦然间,他笑了,桃花眼弯着轻浅弧度,如春雨绵绵润如酥,和风吹绽碧波万顷,倒映一片清透澄澈。 启珩:出门带着藤条,什么癖好! 遇刺杀 岁月嬗递,时序临近秋杪,家家户户的宅院里头免不了金叶凋零, 一地萧瑟颓景。 外人见了也要啧啧称叹。 郎主和夫人拢共育有三子一女,最宝贝的就是幺女。 因为身体有恙,小娘子打小养在深闺, 鲜少与外人接触,性子有些沉闷, 无甚喜好之物,只常有感于四时交替,颇为喜爱春、夏、秋三季,独厌冬季。 是故, 每年时值秋杪,重金聘请花师培育花草,给阖府上下增添绿意生机,只为博得女儿的欢心。 其时,天光绚烂,花枝漫漫,掩藏于芳草秾花之后的绛采苑衬得有几分葳蕤艳光,梳着双丫髻的使女提裙一溜儿小跑进了廊下,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快步上前将一张烫金宴帖交给了正浇花的一名水蓝色衫裙使女。 言罢,使女便挤眉弄眼地笑嘻嘻跑走了。 “娘子……” 内室静了一阵子,只闻得瓦罐中传来窸窣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疾速蠕动着爬过粗粝罐壁,又似甲壳撞在瓦罐底部,发出怪异的‘哧哧’动静。 闻言,珈蓝探首瞧去,起初觉得罐中纠缠了一团黑黢黢的影子。 身为五毒之一,蝎子也不是善茬儿,吃痛之下立刻举起蝎尾,弓向身体前方,使劲甩尾部毒针螫刺蝮蛇,挥舞着一对螯肢夹住蛇身狠命撕扯。 换作别人见了这般骇人之景,势必要吓得花容失色,涕泗横流,珈蓝却司空见惯一般不惧分毫,冷静观察一阵,分析道:“依婢子陋见,二者已然斗得两败俱伤,都不会赢!”话音刚落,又听得罐中频传异响,主仆二人倾身看去。 趁蝎子撞上罐壁未回过神,蝮蛇飞快张嘴吞下了蝎子,瞪着蛇瞳,仿佛示威一样沿着罐底大摇大摆地游弋了一圈。 “不,你没有猜错。” 她嗅闻之后,不仅不觉得恶心,反倒精神抖擞,唇瓣勾起漂亮的弧度,眼底却充斥着森然残忍的冷漠,面上一派怡然自得,十分享受生杀予夺皆由心而发的感觉。 灵越随手将瓦罐放置在一边,语声中染了丝丝愉悦,清亮明眸泛出虐杀过后志得意满的痛快之意,眼尾晕出浅浅的绯色,余光睇见珈蓝手上的宴帖,顺手拿了过来,阅罢一哂。 说话间,她把宴帖丢弃一旁,起身走到窗前,饶有兴致地远眺赏景,眸色渐渐的裹挟了丝缕捉摸不透的阴晦,像雾气般弥漫,嘴角笑意已是杳然无踪。 远处桨声汩汩,一艘画舫破开了水面薄雾,悠悠漾起层层波澜,锦缆牙樯,珠帘绣柱,朱漆重彩,精美豪华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