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节握着一只玉瓶大力晃了晃,生怕齐贽听不见里面丸药翻滚的动静,绊绊磕磕地续道:“只消服用一粒我国特产的金匮不倒丸,便可彻夜龙精虎猛!” “见者有份,你也试试,我出使的时候带了十箱,回礼宾院后叫人再送些给你,别客气!” 闻言,扶余使节拊掌称快,他本嗜酒,自然不会拒绝邀请,“齐相公豪爽,请!” 他这么笑摆明憋足一肚子坏水,等着坑倒霉蛋,扶余使节俨然是主动送进虎口的羊,免不了遭痛宰。 含凉殿外,天子所乘金根车紫油通幰,油画络带,朱丝网,左右围簇有几十号千牛卫,花钿绣服,衣绿执象,执御刀弓箭宿卫侍从。 高澹却老神在在按下他欲掀帘栊的手,“只管候着便是。” “瞧朕的脑子,问也白问,你们尚未成婚什么也不懂。”南宫旭噙着含蓄的笑,大肆炫耀了一把。 看众人吃瘪糗状,南宫旭愈加神清气爽,纵十二旒冕冠的垂珠密缀都挡不住眉梢浓郁到快沁出的喜色,端的是过来人姿态,谆谆传授起经验。 千牛卫集体缄默。 分明着急洞房花烛! 灯下美娇娘安坐榻侧,玉手执扇,温暖光影搽上周身,描摹着一廓冰肌玉骨,曼妙婀娜,瞥见圣人出现那刻,两靥凝笑,静待他吟罢却扇诗,慢慢地移了扇。 后知后觉地取过玉箸,南宫旭神情未曾发生变化,按部就班完成了婚仪的步骤,眼尾垒着笑,牵起容盈的手跽坐席间。 哪怕亲睹无数回玉貌仙姿,犹忘夫所以然。 婚仪既成,高澹遣走殿中宫人,余下他和水芙宁画伺候,南宫旭轻飘飘丢了个眼色,制止了三人近前侍奉,动手舀了一碗羹,推到容盈面前甚是体贴,“喝口汤祛一祛寒。”夹起一箸醴鱼臆挑净鱼骨放进她的碟中,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婚仪冗长繁琐,你肯定又累又饿,快吃罢。” 南宫旭先一步洞悉,倏然掩住她微启的唇,“你我已结发为夫妻,这些是我理该做的,毋须谢来谢去。”指腹贴着唇珠沾染温腻触感,红润的娇嫩宛如一枚樱桃诱人采撷,引得一双瞳色渐深。 闻言,容盈认真思虑顷刻,颦眉相视,大胆地抛出一句话,“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大婚之日说这个? 闻帝后交谈,高澹心神大起大落,险些没吊上来一口气,同时也咂摸出一个道理,风月情浓时撂的狠话,叫打情骂俏! “好,我先暂时收下了。” 帝后举箸互喂,你一口我一口,相望彼此眼神里的绵绵情意,入口的菜肴都像掺了蜜,顺喉甜到心坎。 水芙捧着一套衣裙绕过绢素屏风,放到了池边高几上,回首去看浴池中的主子,俏脸蓦地一烫。 一粒粒水珠子贴着凝脂雪肤滑落,像极了一斛珍珠倾洒上雪缎,簌簌滚落一地珠光,细足踏过洇湿了氍毹,熏过香的长巾带着暖意裹住周身,行走间摇曳出一丝旖旎春景。 绢帛拭净肌肤水泽,搽上香膏,宁画拿来衣物服侍穿戴。 “新婚夜为何不换那件绯红鲛纱寝衣?” “是圣人吩咐。”宁画和水芙受不住娘子的眼神,立马缴械投降,吐露实话:“他让您换上这套衣裳,一会儿自有人接您去太液池中的瀛洲岛。” 容盈理不通拧成乱麻的心绪,也清楚旁人不明内情,多问无益,换好衣裳便坐等人来接,想着见到菩风再说。 涟漪晕散渐渐荡离水灯,盏盏藕粉嫣红随波追逐那一叶棹影,灯芯明焰载满温暖光彩与夜空沉淀着的浩瀚星辰遥相呼应。 含凉殿位于太液池南岸,二者相毗邻,起先登上画舸见池面零零星星浮着水灯未曾在意,行舟半晌愈接近瀛洲岛漂来的水灯就愈多,几番以为误入了星汉灿烂处。 瀛洲岛上莽莽草木间闪烁着点点荧芒,细看居然是一颗颗夜明珠缀饰,更难得这里繁花似锦,青枝绿叶一如盛夏时节,半点不见萧索秋意。殿下到这儿,您想见的人便在此间水云深处。”说罢,头也不回,嘴里哼着一支小调,摇着画舸悠悠荡远。 与其说是山浑不如称之土层夯起的小山包,不高亦不陡,每级石阶铺着青石板走起路平坦不费力,轻轻松松就登上了山亭。 扶余使节:我国特产金匮不倒丸,选取雪域顶尖药材入药,历经数十道工序炮制,乃精品中的精品,你值得拥有!送亲朋送好友,是你的不二选择!相信我,服了金匮不倒丸,效果绝对惊人!偷偷告诉你们,大应尊贵的天可汗用了都说好!现在不要399不要199只要惊爆价99!还等什么,快来抢购啊!!! 闺中乐 山亭另一面的坡下建了一座屋舍,占地面积不算大, 外观普通, 结构大小更比不得富丽堂皇的殿宇, 偏偏叫她喜不自胜。 虽然面积比之缩小了,但从外观可看出工匠的用心, 仿的泸泽苑至少有九成像。 “这个新婚贺礼我可是筹备了很久,猜想着你在泸泽苑待的时间最长, 也最怀念那时候,便在瀛洲岛上建了一座给你,日后我们常来小住, 好不好?” 不待容盈继续发声, 她的双眼紧接着又被缚住一条红绫,面对陡然而至的黑暗,她不知所措。 身后呵出的气息挠痒痒般搔着耳畔, 一下子酥了她半边身子, 和煦嗓音抚平了目不能视物所带来的不安。 亲密无间,耳鬓厮磨,拱破隐秘的期许如藤蔓疯狂生长,颈侧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细细密密滑过每一寸肌理,温柔和热情难以招架,鼻息交缠紊乱了心跳,手足滩成了一泓水。 这样的他太撩人。 又轻又浅的呢喃散落空气中,感知腰间桎梏渐松,亭外凉风侵袭冲散温暖,她乍然无法适应,伸手去摸索热源,不料缚眼红绫一刹松落。 他人着了一袭灼亮鲜衣,龙章凤姿,天质自然透出清致疏朗,增添了独属于少年人的风发意气,倒不像强势威严的天子,有种邻家竹马的亲切熟稔。 炉子捂在掌心精致而小巧,镂刻五蝶捧寿纹,一看便知是女子惯用之物,指腹摩挲着刻在炉底的一个小字,仔细甄别,倒是从回忆深处掘出桩旧事。 早先出现于尼婆罗古籍,谓吉祥万德之所集也。不光意头好又与自己的姓氏谐音,便依葫芦画瓢给全部的手炉刻上‘卐’字,美中不足的是幼年腕力不够,每每刻到收尾时总会勾带些波浪。 可是…… 言讫,她突发奇想,萌生出一个念头。 虽是疑问,从她的神情看更多的却是笃信。 “昔年我奉诏送信王入夷罗山拜师,偶遇大雪封山迷了路,身旁又未携侍从,就在濒临绝境之际有人塞给我这只手炉,寻人救了我一命。” 随着他的叙述,容盈渐渐记起了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