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莫府及时伸出援手帮助慕府渡过难关,实则阿耶已在暗中把慕府的产业从我妻慕菲淼手上夺来,一并吞进莫府麾下。” 一面讲着,一面呈上两本厚厚的簿册,“此乃莫府书房暗格里的账簿,里面详细记载了每一笔钱财的去向,其中不乏有与朝堂官员同其他黑心的富商巨贾来往的银钱。” 想来他之所以这般做,不过是提早搏个美名,如有坏事临头,大可发动受了他恩惠的百姓,犀利反击回去。 莫慷紧攥着藏在袖下的手,脸色铁青,欲拽住莫维唐的衣袖,却被身后的衙役压制住身体,只能嘶声叫喊:“明明都是慕菲淼的错啊!维唐你怎么可以冤枉我,我可是你阿耶啊!” “孽子!孽子!我是你的阿耶,为何要这般陷害于我。” 他所作所为皆是为莫府的将来考虑,儿子不知和他一同联手也就作罢,如今反过来倒与外人一块来对付他,早知道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早些掐死这个白眼狼。 抬手按着胸口,莫慷大喘着粗气,仍旧不改之前的嘴硬态度,且益发嚣张狂妄,“你阮使君是位大官儿!大可以定我的罪名,把所有脏水都泼到我的头上!” “呵呵,看来……有人是死鸭子嘴硬。” 一名着白衣白裙髻旁插戴白色小花的女子,撑着柄油纸伞从后堂踱步而出,她微掀乌浓漆眸,如画眉目间蕴着派清冷,颜容虽丽光卓绝,但惨白的容色为这抹丽大大扣掉了分数。 这厢,堂外围观百姓正纷纷猜测是哪家的女子如此貌美时,乍闻此言不禁牙齿相磕,脊背的汗毛根根倒竖,明明是有暖风拂面却无端感觉骨头缝里透着股阴冷之气。 府衙之上的莫慷早在人出现之际,便已骇得面如土色,瞪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充满着惊惧和不可置信,匆匆向后蹭了几步,却被衙役架住瑟瑟发抖的身体,几番挣扎无果,颤抖着嗓音尖声发问:“你!你不是早就坠崖身亡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轻又低的笑声自少女口中传出,似叹息似喃语,她面上一派天真无邪,娇俏地歪了歪头,笑容纯净。 芳漪落寞地低首思考着,迷茫困惑之色从眼瞳中一点点褪去,勾唇噙笑,撑着油纸伞一步步靠近莫慷,白色的裙摆逶迤拖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可惜我的那具肉身腐烂残破,三魂六魄无法重归,只能依附在一柄油纸伞上来寻你报仇。”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狞笑,仿佛在诉说着‘我马上就要拉你入地府相陪’之意。 莫慷颤栗着身躯不敢动,内心异常惊恐,见她莲步朝自己走来,只觉每一步都像在自己的心坎上踏出一个血坑,浑身冷汗如雨下,面容因惊惧而变得扭曲,连声告饶:“我……我不是故意想害你,你不要找我来报仇啊。” 纤细苍白的手指抚摸上伞面描绘着的一湾河水,作画者仅用寥寥笔墨,便勾勒出汤汤河水奔流不息的壮阔场景。 “莫伯父请看这伞面。”芳漪笑吟吟握着伞柄靠近,递了个眼色给衙役,那衙役了悟其意迅速掐住莫慷的下颚,强迫他抬脸看。 闻言,莫慷呆滞不动,半晌后忽然像疯了一样,拼命要扑上去抓芳漪,侧身微一闪避,她目光沉沉地看向被衙役制服住的人,声音幽缈而空洞:“你嫉妒慕府得到先帝钦赐的百年皇商之称,更妒忌慕府独占鳌头,所以你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掠夺一切不属于你的东西。”宽大的广袖被风吹得鼓起,迎风飘飞,无形中增添了鬼魅萧肃的气息。 她目露恨意,朝莫慷伸出一只手,五爪微微合拢迫近他的脖颈。 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孔,还晕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神色,简直令人作呕,忍住想要砸死他的冲动,芳漪丢开手中的油纸伞,冷笑着问:“想必诸位都听清了罢。” “那诸位,觉得我这出戏演得如何呢?” 众人被芳漪问得头脑发懵,仍没回过味儿来。 “什么,你不是鬼你还活着?”莫慷最先反应过来,双目睚眦欲裂,胸臆中恨意无尽,“贱人,竟使诡计诈我!” 这 “哎,亏老子还以为大白天活见鬼了哩!” “啧啧,装鬼也不容易。” 府衙上的氛围肃穆庄严,两侧肃静回避牌上端盘踞着的狴犴虎视眈眈俯视着众人,一切狡辩均无所遁形,强烈的压迫与无力感直逼莫慷,他四肢瘫软,心知已是穷途末路,决计无力回天,眼泪潸然而下,痴痴发笑:“为何我的亲儿偏帮外人啊。” 他不希望阿耶一错再错,让金钱名利掩埋了良心,双手沾满血腥。 天理昭昭,奸邪小人无所遁形,是非善恶终有定夺。 案件沉冤昭雪,似乎连花草树木也为之欢欣鼓舞,馥郁怡人的花香飘散在街头巷尾,参天树冠长势愈发浓绿,习习凉风拂面让来往行人的脸庞都挂上笑靥。 盆友们,涨一涨收藏~ 慕府—— 昔日衰颓的慕府渐渐恢复了往昔生气,又重新悬挂起了百年皇商的御赐匾额,恢复了明灿光泽。 慕府案子完结后,白辛施施然找到正为家人病情感到头疼的自己,他说要是想治好所有人必须以一味世间极难获得的雨蟾入药,而雨蟾就生长在长安城郊的诡雾森林里。 百般思量之下,芳漪决定亲入诡雾森林寻觅雨蟾。 一袭白衣的慕菲淼立在她身后,晕开唇角,目光难舍,清秀面容透出坚定的神色,哑着嗓音道:“一定要早去早回。” 她对这个长姊所做出之事终究是芥蒂难解,不愿多言。 白衣郎君月桓谦谦如玉,但他眼中的嗖嗖冷意委实挺吓人。 要放宽心! 遂,她彻底忘记了马车的颠簸,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拉架的紧张气氛中,就当她感觉马上要阵亡时,马夫长长吁出一声,勒住辔头停车,扬声道:“二娘子,诡雾森林到了!” 城郊诡雾葬人身心。 目下明明是万里晴空,然而诡雾森林上空却乌云聚集,显出一片阴森冷意,且此处常年笼罩着浓雾毒瘴,眺望过去只能依稀分辨出树木的大概轮廓,疾风掠过树叶发出一种渗人的窸窣声,茂林深处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兽嚎声。 白辛抬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似乎是想瞧得更远些,“里面毒物与野兽丛生,来之前我特意配了三个能防毒瘴、驱蛇虫鼠蚁的药囊,你们且佩戴好。” 垂眸凝视手中的药囊片刻,芳漪突然抬头直勾勾盯向白辛,颇有种想要看进他内心深处的意味,“白辛,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但是今天你不能冒险进诡雾森林。” 芳漪倏然没头没脑地问他一句,“白辛,你一直以来都是我能够信任的朋友,对罢。” 可惜,我们之间仅剩的友情马上就要因我单方面的杀戮而消失殆尽,从此为敌。 始终未曾出过声的月桓,此时此刻却伸出手牢牢牵住她的手掌,唇畔含笑,四目相对,温暖自掌心蔓延给予了力量,在彼此眼底看到的是坚定不移与不离不弃的信念。 白辛回眸恰恰瞥见这幕,骨骼分明的手掌狠狠攥紧,眸色蓦然深邃,仿若沉陷泥淖般深不可测。 行走半晌后双手竟空落落的,好端端在两侧的人凭空消失,仅剩她慌张惊骇地往四处张望,没想到林子里雾益发浓重,天地间唯剩一片白茫茫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