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 在林府短短待了几日，颜子衿不愿多做打扰，便自请回了绣庄，来接她的是巧婆婆和周娘子。 颜子衿不由得看向巧婆婆，只是她的面容还是那般严肃，不苟言笑。 不等颜子衿踏入院子，桃幺便哭喊着“阿瑶”一把扑倒在她怀里，其他绣庄姊妹早已等了许久，见了她连忙围了上来。 乔春儿哭得最凶，因为那日她本该和颜子衿一起受邀去的林府，可不小心惹了风寒，恐传染了病气，这才让颜子衿一人前往。 颜子衿哄她哄得最久，好不容易把乔春儿哄好，眼见着桃幺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巧婆婆实在看不下去，打断了众人的谈话，说道颜子衿好不容易病好些，大家哭哭啼啼的，总不能又惹她伤心，便叫众人散了，让颜子衿好好休息。 见了阿棋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颜子衿勉强扯了个笑容，话还没出口，便被阿棋先一步抱在怀里，许久这才听见她压抑着哭声低语道：“怎得就让你受了这些委屈，你父母在天之灵若是知道，岂不是心疼死。” “嗯……” “据说搬来一户富贵人家，正置办了宅子，管事的光是为了卖咱们家的布，就送来好几大箱金子呢。” 颜子衿被庄主勒令好好休息半个月，周娘子更是半点也不让她接触绣架，之前就听林夫人说她曾呕过血，更是日日盯着她喝药，生怕年纪小小落下病根，又怕颜子衿寂寞，便时时拉着她说话解闷。 庄主拨弄着算盘，隔着玻璃镜片看着颜子衿，周娘子怕她还没养好身子，这一路上折腾，心里有些不愿，但最后见庄主同意，也没再阻拦。 听周娘子说，颜子衿被掳上山后，燕小书得了消息连报了好几次官，连官府没动静，又偷偷自个儿爬上山去想要救人，谁知人没找到，反倒摔伤了腿。 燕婆婆和燕阿秀早已抱着颜子衿哭成一团，颜子衿虽早就预想到这个情况，可看着燕婆婆哭成这般，更是不由得想起了母亲秦夫人，一时间无数委屈涌上，也忍不住握着燕婆婆的手不住落泪。 燕阿秀哭了好一会儿，又怕颜子衿哭伤了心，又怕燕婆婆哭伤了身子，结果又见燕小书赤脚跑出屋子，连忙焦急开口道：“怎么不穿鞋子，被石子划伤脚了怎么办！” 燕小书默默看着颜子衿，许久，这才笑了笑轻声道：“平安就好。” “不碍事，再养几天就可以下地了。那群山匪见我伤了，也没对我动手，有个年轻的首领只让人将我丢下山去，”燕小书笑道，“多亏在路边被同村的叔伯捡到，就送我回家来了。” 在燕家住了两日，燕婆婆听颜子衿说了事情经过，一时为她逃离贼窝口呼菩萨保佑，一时又为她被受困山洞火堆中心惊胆战，手指轻抚着她手背上结了痂的伤处，明里暗里落了好几次泪。 如今颜子衿恢复了记忆，自然便没了什么亲人水难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事，那厚厚一篮子的黄纸，她将一大半部分烧给那一日被山匪受辱杀害的林府下人们，又烧了一部分给林秋儿的乳娘，最后将剩下的一部分尽数烧给了颜父。 大仇得报，可颜子衿却没有觉得有半分的畅快，反而有一种空虚的怅然，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些人就这么死了，甚至有可能他们临死前，说不定都没有想起这件事。 站起身，颜子衿看着江面出神，那一晚江水刺骨的寒冷，哪里有半点似如今这般的平静无波。 到最后，颜子衿甚至开始有些自暴自弃，毕竟她想起来又如何，难不成跑去说自己才是真的颜子衿吗？ 那颜家小姐想来定是容貌与她极像，甚至脾气秉性也与她无二，这才不会让人生疑，甚至连……连颜淮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念细细打算一番，即使他察觉到不对又如何，这么多人面前，到底是不认下，执着去找寻一个流落在外多日生死不明的女儿，还是认下当日就回到家人身边的小姐，对颜家来说，孰轻孰重，颜淮怎会不知晓？ 明明以前还一边担忧着被人发现牵连颜家，一边纠结着该如何面对和颜淮那般复杂的感情，现如今好了，这些事都已经与她无关，她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事了。 慨叹了一句世事无常，本想蹲下去将祭酒撒入江水，可江边忽地吹起一阵风，吹得纸堆打起了旋儿，连手绢也被吹落水面。 痴痴如泥偶般站在水中，颜子衿呆愣了许久，忽地咬紧手背，一声呜咽，泪珠儿落在身前的水面上。 想着想着，又不由自主地往深处踏了几步，却忽听见身后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江水冷，姑娘要拾手帕，怎么不去寻一根长点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