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寰宇揣着怀疑的心思又重新听了几遍，也许不是周合，也许录音是假的——谭有嚣像能读清人心里所想，微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谎话是多了点，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沉警官担心这是伪造的，录音笔送了你，你回头大可以去找技术人员做个鉴定，反正警方有的是办法。” “你有你的打算，但那和我的女儿有什么关系？现在单凭绑架罪这一条，我就能抓你。”沉寰宇放下手，手心里攥着录音笔，他们面对面坐着，在彼此的对立面，圆桌仿佛是被劈开的一条黑色沟壑，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 谭有嚣并不掩饰自己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不过几秒后他重新眯起眼，仿佛刚刚只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听着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宁竹安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沾到了人气，于是立马扑到沉寰宇怀里，仰起脸来哀戚戚地应完一声后又要往地下滑，好在临了被紧紧回抱住，男人叹息着，阖了微颤的眼用脸颊去挨女儿的头顶，让人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句:原来平时铁面无私的沉警官为人父时是这样的啊。实在是慈爱。 因为要忍住不哭，所以宁竹安眉头蹙得极紧，父女俩站在一起，从侧面角度看，那两双眉眼简直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谭有嚣可不希望之后的某一天也要在女孩儿的眉间里瞧出个“川”字形来，倒不如现在哭出来的好，怪可怜见的！ 血缘产生的链接将他们与周遭分隔开，自成一派小世界，谭有嚣看着，听着，心里渐渐酸了，他一阵吃味，因为宁竹安并不是不会关心人，相反，她有很多要忙着分发的大爱，只是不想给他，就单说那样透亮的眼神，他从初见到现在一次都未曾碰上过。 萨婉从身后托着谭有嚣的脸，正用指甲轻挠他的下巴，明显感觉到后槽牙处有一瞬间绷起，再去摸，已经消了下去。她收回手，巧笑嫣然地走到对面二人身边。“沉警官不用多虑，这段时间她一直同我住着，我们……”她摸了摸宁竹安的头“相处得可好了。” 虽然什么都没发现，却仍是不相信的。 她展开双臂转了一圈:“不信爸爸你看，我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宁小姐，”一直闷不作声的谭有嚣忽然开口道“你也帮我劝劝沉警官啊。” 宁竹安撇了撇嘴，她近来很爱重复这个动作，只要看见，谭有嚣就能晓得她有没有在认真听。 原本止住的泪意又翻涌回来，宁竹安强忍着，再度钻进他怀里，把整张脸埋进肩膀:“爸爸。”她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听出异样，急着用咳嗽掩盖了下去，然后极小声地说道:“爸爸，我走不了，你别担心我，先答应，他很会使诈……我之后会想办法逃跑的，真的，不要担心我。” 男人笑归笑，笑的点却不可说，因为实在脏得吓人——他是在幻想以后做爱的时候让宁竹安喊自己“爸爸”的场景呢，斯斯文文地意淫着，便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沉警官，既然叙旧叙得差不多了，那也该回来继续我们的话题。”谭有嚣约莫是等急了。 “爸爸……？” 他依依不舍地叮咛。 她摊开手掌，低下头去看——红的、蓝的、紫的，各种面额混在一起，乱七八糟迭放的纸币，好多都折出了细细的小叁角，跟爸爸的外套一样旧旧的钱，叁百二十块——豆大的泪滴淌到鼻尖，一颗一颗砸下来，她差点因为看不清路摔倒，被萨婉搀着扶着坐进了车里。 宁竹安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哭脸，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方才说道:“姐姐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吧，哪里都好，我不想回去，至少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