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善待莺南旧民。” “我已不是当日质子了。”邬修笑。 两人沉默对视,邬修正yu开口,营帐外突然有士兵通报,苏越最后看邬修一眼,无言退去。 几日后,乌国新帝下了一道旨意,莺南旧民解除奴隶身份,发回原籍。 渐渐地各地也都恢复了生气,沿街商铺开门迎客,生活陆续回到正轨。 苏越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走到了莺南王陵所在。 邬修赐si莺南王族后,将她们按相应的礼制葬进了莺南历代皇家陵墓中。 苏越走上陵园,穿过先祖陵墓,走到莺南末代皇帝和她的nv儿们的陵墓前,却发现那里已站了一个人。 苏越没见过这个人。 苏越走到莺南皇帝墓前,发觉皇帝坟墓已被人先一步打扫清理过,不仅没有灰尘,还摆放了一些贡品。 nv人抱拳回礼,深深看了苏越两眼,像是在观察苏越的眉眼长相,回道:“我是裴雅风,乌国的将军。” 但她看裴雅风言行举止,不像对莺南王族有敌意的样子,而她今已出家,前尘尽褪,她的心里没有多少仇恨,自然也没对眼前的裴将军生出恨意。 苏越没带祭品来,也不知道要和逝去的莺南王族们说些什么,她只是恰好路过此处,想上来看一看,仅此而已。 裴雅风先开了口,两人浅谈起来。 苏越从裴雅风口中听闻了当日乌队冲入莺南王殿时的情形,她脑海里仿佛能看见那五人是如何骄傲不屈,像是在混乱的洪流中抓住经过的一根浮木,苏越不经意露出一丝温暖微笑。 随后她走上前,将墓碑上新吹来的枯叶拂去,转身时苏越松手,枯叶随风而去,而她也一并离开了。 师父说苏越此行是下山历练,于是她便四处行走。 她沿途施救,亲自采药熬药,治好村子的瘟疫,教会村民如何消杀除毒。 救过无数受伤和被病痛折磨的人,不曾留下姓名,被百姓称作在世菩萨。 她想,既然来了,那便再上去看看。 气温渐变,原先带着暖意的风褪去温度,越往上刮得越冷。 天象怪异,苏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苏越站在莺南皇帝墓前,一阵强风袭来,她的道袍衣角翻飞凌乱。 天上的乌云颜se加深,越变越黑。 伸出去的脚好像踩不到任何地面,苏越仿佛坠落进虚无的空间。 分裂的两瓣灵魂终于重汇,苏越在一片漆黑的混乱中悬浮站稳。 站在她对面的自己。 是苏樾,是莺南的那位四公主,她在虚无空间中站在苏越对面。 她们的脸一模一样,身形一模一样,相对而立,如照镜子。 虚空中的她们融汇成为一t。 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穿越人士,更不是局外人。 而所谓的系统,其实就是苍天,祂高高在上,愚弄无知的人类。 冷眼旁观苏越一次次把自己置身事外,又在定局之后揭破假相,品尝她的愧疚懊悔。 不知何时,天已全暗,黑云滚滚压下,云层间闪电频现,苏越扬起头,愤然与上天对视。 他穿着乌国帝王的龙袍。 他一身黑金乌国龙袍,金线在夜se中依稀泛出华贵光泽。 苏樾看着邬修,一时涌上万千情绪,她含泪恨骂:“灭我国者!” 他和苏樾相处过两个余月,记忆中的苏樾永远是清冷温柔的模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疏淡从容。第一次看见苏樾的眼里有那么浓烈那么深刻那么明显的情感表露,蕴含了无法言说的疼痛、恨、懊悔,撕裂她,指向他。 邬修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任何。 天上看热闹的雷终于打够了,轮到雨点落下。 她清楚地感知到雨点击身的碎痛,这场雨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在增强,苏樾迎着雨势一口气从陵园跑下,未曾发觉自己与守在阶下的裴雅风擦肩而过,消失在渐密的雨中。 她看得清莺南王族的蛮横霸道却不曾制止,最多只是劝一句,没有真正阻拦过,她不是凶手,却也是放纵的从犯。 然而苏樾也想明白了,上天说到底还是更喜欢愚弄她,并不是真的想帮她。 五个月后,乌国祭司在一次祭天中得到天启,她向君王禀明:“上苍启示,吾国国运亨通必得请来莺南公主担任国师。” 然而苏樾却无影无踪,邬修派了几路人马,在民间大势寻找。 领队向小二要茶,顺便打听消息:“你们这有没有见过一位姑娘,气质出尘,容貌上佳,应是出家人打扮。” 领队饮了口茶,像是习惯收到这样的答复,没作他想,“嗯”了一声。 “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我们国君要请那位姑娘做我们的国师!” “那还能有假?!这告示都贴出来了,到处都是,也就你们这乡野地方,太过偏僻。算了,消息不通也不怪你。” “得了,你去忙吧。不过若是遇到类似的nv子,记得向官府通报。” 官兵们赶时间,吃完东西又立刻起身寻人去了。 店家朝nv子看了一眼,走过去给她添茶。 “多谢。” 苏樾拿起茶杯,从斗笠帘帷下伸到唇边,饮了一口:“是与不是,又如何呢。” 要苏樾当国师这件事,苏樾b天下人知道的要早。 系统要她去当乌国的国师。 她不愿再被摆弄,加上灭国之痛,自是不愿。 突然没有起伏的如机器般冰凉的声音在苏樾脑中响起,系统威胁苏樾,如果她不去当国师,那莺南王族的灵魂便无法安息,更不能进入轮回转世投胎。 她听完脑海中的声音,喝尽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山脚小栈没有什么好茶叶,入口苦涩,但此处无人打扰,天高云清,在这里的几天苏樾倒是过的舒心。 店家应了一声,放下洗到一半的菜,匆匆跑出来,顾不上去拿桌上铜钱,眼神追着苏樾远去的身影,看她即使一身粗布麻衣,却背影清雅,如松如竹,仿佛观见深山高人下山入世之景。 旭日光辉下,苏樾手搭拂尘,道袍迎风,如白鹤降临,悄然出现在乌国皇g0ng外。 圣旨降下,大太监捧着旨意,以最快的速度穿越皇g0ng,一路赶到g0ng门。 大门像一个巨口,石道似一条长舌。 乌国皇g0ng里建起了一座高大宏伟的国师楼,他们也迎来了一位来自前莺南国的公主国师。 苏樾穿上特制的国师服,规格等级仅次于皇帝龙袍。国师服以白金颜se为主,庄雅不凡,配上苏樾肃冷的脸,如天巫临世。 苏樾在朝堂上看见了裴雅风,她列于武官之首,是大将军。 苏樾对乌国这位宰相早有耳闻,是一位名扬天下的良相。 还差两三级阶梯时,邬修伸出手,势在必得地迎接苏樾。 他把苏樾拉到自己身旁,与他b肩而立,随后洪亮地昭告天下——这是他的国师。 与以往不同,这次是一个长期任务,要求她辅佐邬修成为一位明君。暴君,而统一各国的新君邬修却也一样喜怒无常,苏樾的任务就是要帮助邬修成为一位合格优秀的好皇帝。 她的思绪飘回过去,又放眼现在和未来,莺南的惨痛历史如在昨日,悲剧的根源在于王族的暴戾,没有邬修也会有其他人推翻莺南的统治,而如今的乌国若不加以改变,也终将迎来相同的结局。 苏樾身为一国公主,终究有所愧疚,为了莺南旧民,也为了苍生百姓,她决定答应系统,认真辅佐邬修。 然而国师的出现,就像是上天为他们降下的救星。 大堂上,邬修给苏樾安排了一张椅子,国师参与听政,地位仅次帝王之下。 苏樾和邬修在御书房,两人之间摆着棋盘,已走了几局。 他说的对,苏樾确实是没有什么可以再用的,她一个国破家亡的前朝公主、一个受制于天的傀儡棋子,无所有,无可予。 苏樾微微摇头,视线垂在棋盘上,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苏樾淡淡点头:“此局,陛下胜。” 他能感受到,苏樾虽坐在他身边,却好似离他很远,她的人在这,心却不在。 邬修指了指苏樾配在腰间的一枚白玉玉佩:“若你将这玉佩赠孤,孤兴许可以考虑考虑。” 如今身处乌国,苏樾很少去想莺南旧事,一是怕忆往昔心生愁苦,二也是自觉愧对家国。 每一位莺南公主都有一块生辰玉佩,莺南国灭,苏樾离g0ng出家抛却凡尘什么都不带,莺南的痕迹近乎泯灭,如今还与之有联系的,唯独这一枚她自幼年起便贴身佩戴的玉佩。 说罢苏樾未等帝王允许便自行退下。 夜里观星,苏樾望向天际,叹了口气,苍天要她改变邬修,可邬修却如顽石,冥顽不灵。 苏樾转过身去,露出一丝微笑,身处异国他乡,还能见到故人,让她心中一暖。 “多谢。”苏樾握了握小桃的手。 两人在院里安静地看了会儿星,苏樾正打算和小桃回去休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突然到来。 此刻夜se已浓,小桃忍不住开口:“现在吗?现在已经……” “你先回去睡吧,无事,不需担忧。” 苏樾独自一人,随g0ng人引路,走进茫茫夜se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