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客人,没有。”
“有《稻妻书记》吗?”
“客人,也没有。这本书......”
“那么,有《古今和歌集》吗?”
“客人,你是来找茬的吧?!”
不耐烦的伙计扯起嗓音,顿时惊动了商店中的许多客人,这其中也包括佟千里大小姐。他们纷纷好奇地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古怪、用大大的筐型斗笠遮住面孔、身穿一袭灰白色长袍的客人,正双手合十,安静地看着急的脸红脖子粗的纳屋伙计。
众人只听他嘁的一笑,朗声说道:“这可怪了。你们纳屋的招牌,不是【天下珍奇之物无物不纳】么?怎地我想要找的书籍,这里却没有呢?”
“况且,我也没有想找他国的孤本珍本,而是想看一看稻妻本国的珍藏,可惜你们似乎是在说大话啊。”
助左卫门连忙把钱放到柜台后,快步走上前去询问同事:“佐吉,怎么回事?你怎么同客人吵了起来?”
叫做佐吉的小伙计一脸愤愤不平:“他说的那些书,有些我都没听过,有些却是早就失传的珍本,这不是来找茬的,是来做什么的?”
这打扮古怪的僧人,自然就是李涛。
听佐吉为自己辩解,他再度出声说道:“哦?你说《稻妻书记》是失传的珍本?可我分明听友人说,这书在稻妻城中有卖。你纳屋没有这等商品,却来诳我,这是诚信生意人应为之事吗?”
两位伙计愣愣地对视了一眼:《稻妻书记》在稻妻城有卖?他们从未听说过啊!
一直看热闹的佟千里大小姐,此时却有些忍不住了。毕竟纳屋也是她经常来逛的地方,而离岛更是她家族所就职的勘定奉行之辖地,她总不能让一个怪人在这儿坏了本地商人的名声。
她站出来,向李涛微微鞠躬,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这位......禅师?小女子是这离岛勘定奉行主家系,佟家的女儿。我有一言,想请您静听。”
李涛微微点头,斗笠下的脸却绷不住笑了:这鱼还真是好钓,一打窝就上钩!
佟千里接着说道:“您所说的《古事记》,目前正存放在鸣神大社之中,是八重堂的珍藏;而《稻妻书记》,事实上也是在八重堂中进行过复刻与售卖,但由于销量不好,已经下架了;至于《古今和歌集》,这本书散佚较多,现如今已经没有完本了,您只能从某些书局里找到残本。”
“原来如此,多谢女施主替我解惑。”李涛同样向佟千里鞠躬,随后却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想找一本书,我想女施主应当也会喜欢的——那就是《光氏物语》,我听闻这书被离岛商家收购,此刻应当就在离岛的几家店铺中。”
这和尚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两个伙计心下大骇——收购《光氏物语》原稿的,就是他们纳屋。但他们自忖从未走漏消息,而老板也将这原稿视为珍宝,指望将它作为镇店之宝代代传下去嘞。
“《光氏物语》?这本书.......真的在离岛吗?”佟千里大小姐惊喜地叫出声。
作为一名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她当然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了。而在稻妻盛名已久的《光氏物语》,就讲述了公卿家族间堪称“混乱”的爱情故事。
此书文字优美婉转,在数百年前就煊赫一时,后来因为战乱而散佚。
不过,在雷电将军的幕府建立以后,人们又在民间发现了保存完好的书稿——据说是当初原作者为保护书籍而誊抄下来的再版。
看到大小姐一副“我很好奇”的模样,几个伙计就知道老板这《光氏物语》怕是保不住了。
恰巧在这时,纳屋的老板也来到了这里。他听闻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后,咬牙做出了决定:“这位客人说的没错,《光氏物语》就在本店内,大小姐若想要,就拿去吧。”
“至于这位客人,我们这里确实没有您想要的书籍,不如您买一本《徒然草》如何?这也是本店的珍品图书......”
李涛“吸引佟千里”的目的实际上已经达到了,买不买书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付钱买了老板推荐的《徒然草》后,便退回到商店门口处等待。
眼见某位拿到《光氏物语》原稿而欢天喜地的大小姐走出门时,李涛又凑上前去:“阿弥陀佛,女施主你好。”
“哪,哪里来的异人,离大小姐远些!”
在纳屋外等候佟千里的几个护卫被李涛吓了一跳,连忙拦在佟千里身前。
然而李涛先前在纳屋刻意制造的一系列“偶遇”,还是放松了佟千里的警惕:“等等,你们几个,这位禅师是将他买书的机会让给我的好人。我且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李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说:“女施主就不好奇,我如何看出你想要那套书?”
“禅师请说。”
“贫僧在庙宇中修行之时,曾学过相面之术。女施主你眉眼高挑,印堂开阔;两颊绯红,面若桃花;眼神焕发,气场和谐......沉浸在恋爱中的男男女女,均是这般模样。”
有、有这么明显吗?佟千里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听得身后的侍卫新之丞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什么?大小姐恋爱了,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这和尚怕不是在唬人!”
佟千里转过头来,面色通红,低声斥责道:“说什么胡话呢,新之丞,这位大师说的分明就很对啊。”
名为新之丞的护卫像是被一箭射中了心脏,脸色惨白,不断嘀咕着“我早该知道”,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身边的另一个护卫连忙扶住他,安慰他道:“新之丞,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想想你什么身份,怎么敢置喙大小姐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