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的这家店或许是很称她心意,自从她来到“思无邪”就再没去过其他酒吧,算上今天她已经连续来了一周了。也不知到哪一天她会厌倦呢?想到此宋映又笑了,这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简直要和久居深宫的妃子没什么两样了!她摇了摇头,想要把毫无理由的不安全感甩出脑外,然后给东南角送去一杯常点的鸡尾酒。此时接过酒杯的江起舞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这么被眼前人莫名其妙地安上了“花心”的名号。她当然知道有时候酒吧里的其他人会偷偷打量她,但免单的交易让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们不是常说么,有得必有失,她很是认同。况且她来酒吧,也是为了观察,所以并不介意没有恶意的目光。最终挑来选去,觉得还是这家“思无邪”最让她感到舒服,可能是因为顾客群体主要是女性吧。她记录的“人类研究笔记”已经到第五篇章了,这代表她已经和这个世界接触五年了——以年为单位划分不同篇章。这五年里,她由衷地觉得,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女人。女人与女人之间,彼此尊重,相互欣赏,你为我撑一把伞,我为你亮一盏灯,共同挣脱世俗加诸于性别之上的偏见,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一抹光。很难不令人动容。感叹完后,江起舞抿了一口手中的鸡尾酒,开始观察酒吧里的女人们。说是观察,但大多是靠听,凭借她的超凡耳力从人们的谈话中听尽人生百态。有时候权当听个消遣,譬如——靠近门口那桌的几个女生中有一人刚失恋了,其余几人正在一边安慰她一边大骂“渣男”,江起舞也在这头小声骂了几句;那边一桌正在进行冷笑话比拼大赛,落败的人一会儿要上台唱首歌,江起舞在心里把胜出票投给了那个主人公为肉包和面条的冷笑话。但有时候,听着听着任务就来了——某些事一旦入耳,就会像打开了她身上的某个开关一般驱使着她去一探究竟。而且,探明的真相多半肮脏得很。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黑暗检测仪”,对寻常对话下埋藏的人性之恶格外敏感。哪怕那句话就如“今天吃了吗”一般寻常,也有可能触发那个开关,驱使她去发现更多。在这种“驱使”下,她拦下过因受同学欺凌而试图从天台一跃而下的高中生,暗中揭发过丈夫企图制造意外以获取妻子高额财产的阴谋,举报过身患艾滋病后报复性传播病毒的行为……也许,这就是她出现在这世上的使命吧。江起舞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时,是十分兴奋的,还带一点自以为可以帮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骄傲。因为她身上有太多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谜团,不知原因,也不知作用。对寻常对话下埋藏的人性之恶的敏感与执着,只是其中一桩。既然这一桩是能制止世间的恶,那其它的或许也是如此?但五年过去,所见种种怕是还未及世间恶态千万分之一,她的行为以杯水车薪形容都算是过于托大了。那么她究竟是为何而生、为何而活的?“女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生养个男孩吗?”这样“理直气壮”的话自然不是在回复江起舞内心中存在已久的迷茫,当然,这个回答也不配。“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那是我弟媳妇,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我们家的家务事,少咸吃萝卜淡操心,神经病!”是她隔壁位置的青年女性在对着手机另一头的人吵架,骂完神经病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不管是吵架的音量还是内容,都与这家清吧的气质格外不符,毫不意外地,她这番话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且多少带点鄙夷。在一片鄙夷中,青年女性悻悻离店。刚才的一句“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又打开了江起舞的那个开关。背后定有蹊跷。尽管江起舞不再妄想以滴水消整车之火,但她也愿意帮助哪怕是一根草脱离火海。于是她起身跟了出去。***古语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李章平觉得,如果在这间屋子里即将发生一场战斗,自己赢的把握可能不到一成——眼前这个女人,不请自来、一来就给自己踹了一脚以作下马威的女人,她不仅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深夜有约,怕是还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他对她却是一无所知,唯一可以感知的就是,这是他惹不起的人。至少在明面上惹不得她。因此一时竟不知如何去应对那句“因为我不该知道你在等人?”,生怕露出更多马脚。“啊——真是抱歉,忘记通知你了。”万幸她主动打破了沉默,但显而易见,这个嘴上说着抱歉的人并没有任何抱歉的样子,只是佯装懊悔,且丝毫不在意别人看出她的毫不抱歉。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像是对店内摆放的各式皮影颇感兴趣,边看边说道:“你等的那些人,已经不会来了,或者说——你等的人,早就换成了我。”那些人,是的,他原本计划今天开个张。有些行当被戏称作“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的这家店也是如此,外人所见的皮影店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