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苏老师扶住踉跄的林阿满。
她指尖触到他皮肤的瞬间,镜中光晕突然凝成羽翼形状,一片发光的羽毛飘落在映着两人倒影的血水里。
林阿满触电般挣脱开来,攥着发烫的铜镜落荒而逃时,没看见女教师望着他背影的复杂眼神。
鱼摊后的周美凤突然剁碎了整条鱼头。
染血的菜刀深深楔进案板,她盯着林阿满远去的背影,用围裙擦拭掌心时,三本幻影课本的残页正从指缝间簌簌飘落。
林阿满从未见过这样的光。
镜中苏老师周身浮动的光晕比教堂彩窗更剔透,那些流转的金色粒子在晨雾里凝结成羽毛的形状。
他几乎能闻到十七岁那年偷尝的蜂蜜味道——那时他蜷缩在孤儿院阁楼,透过破洞偷看苏老师带着孩子们做早操,晨光也是这般笼罩着她扎马尾的发绳。
"阿满哥?"苏老师的声音裹着青桔香气漫过来,林阿满才发现自己正咧着兔唇傻笑。
那些常年蜷缩在脊柱里的自卑突然松动了,他第一次挺直佝偻的背,让镜面反射的光斑洒在两人之间的水洼里。
菜市场的喧嚣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卖豆腐的孙瘸子忘了搅动卤水桶,鱼摊上扑腾的鲳鱼悬在半空,所有人的瞳孔都映着这团奇迹般的光。
挎着菜篮的老太太们窃窃私语,说这定是文曲星下凡,有个穿校服的女孩甚至掏出手机拍照。
"这镜子..."五金店老板凑过来,鼻尖几乎贴上铜镜背面蚀刻的"照胆"二字,"莫不是前年戏班火灾里烧掉的那面镇魂镜?"
林阿满下意识把镜子往怀里藏,指尖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
镜框边缘有道发丝般的裂痕正在延伸,像条贪婪的银蛇啃食着青铜。
他慌忙用袖口去擦,却沾了满手腥甜的液体——裂纹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浑浊的镜面物质,像融化的水银裹着腐烂果肉。
"小心!"苏老师突然拽住他手腕。
失控的镜面扫过人群,某个瞬间林阿满看见可怕的东西:孙瘸子后颈蠕动的肉瘤里嵌着半张女人脸,拍照女孩的手机屏幕映出密密麻麻的复眼。
而五金店老板的倒影根本没有头,脖颈断口处爬满藤蔓似的电缆。
铜镜脱手砸在潮湿的水泥地上。
当啷一声,冻结的时间重新流动。
鲳鱼跌回案板溅起血水,孙瘸子的卤水桶咕嘟冒泡,老太太们的闲谈变成了对物价的抱怨。
只有那个穿校服的女孩保持着拍照姿势,手机镜头却对准了污水沟——那里漂浮着三颗腐烂的苹果,果核排列成眼睛的形状。
"镜子...我的镜子..."林阿满跪在地上摸索,右腿义肢发出齿轮卡死的声响。
苏老师帮他捡起铜镜时,他看见她腕内侧有道月牙状疤痕,和自己上周在孤儿院墙根发现的血印一模一样。
"当铺街老徐会修古董。"五金店老板往地上啐了口痰,铁灰色的义眼转向林阿满抽搐的右手,"不过这种邪乎物件,修好了怕是要吃人。"
林阿满抱着铜镜冲出菜市场时,听见周美凤在背后剁鱼头的声响格外沉闷。
某个瞬间那声音变成了粉笔敲黑板的重音,二十年前孤儿院教室里,陈伯也是这样用教鞭抽打偷铅笔的孩子。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镜框裂痕渗出的黏液已经浸透衬衫,在胸口烫出藤蔓状的印记。
夕阳把柏油路烤出胶皮味的时候,林阿满蹲在废弃公交站啃冷馒头。
镜面倒映着广告牌上褪色的芭蕾舞者海报,那些优雅的肢体正在镜中扭曲成提线木偶的姿势。
他忽然想起苏老师竹篮里的蜡笔——五盒刚好对应最近失踪的流浪儿童人数。喜欢幽魂暗影请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