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对峙(1 / 1)

谢珩刚迈出尚书省的大门,只见一少女堵在门前,冲自己兴师问罪。 “谢璧环,你这些年究竟收了我家多少好处。咱们是不是该将这笔帐好好的算一算?” 灵秀的眉眼,难掩狡黠,行衣轻便,像是临时找过来的。 他微微一笑道:“谢小姐怎么会来这里?”说着走下阶来,看了看四周。 此时距离宫门下钥不久,宫人们步履匆匆,未有人注意此处。 “是哪位带你过来,还是你特意来此处寻我?” 谢从安忽然觉得身上发冷,抱起手臂点头道:“自然是来寻你的。我与这地方的人能有什么来往。”说着眯起眼看了看谢珩身后高悬的牌匾。 龙飞凤舞的“尚书省”三字在余晖照映之下,何其耀眼,简直可称之为金碧辉煌。 谢珩当作没听出话里的讽刺,恭敬道:“小人只是来送个东西,宫门快到下钥的时候了,还需得赶回寺所去。小姐若有话说,不如同行。” 他听说了她前段时日跑去了康州,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恐怕是刚回来。这个时候找来宫里堵人,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也好,你就先行带路吧。”谢从安点头,走在谢珩身侧,悄悄地瞥回一眼。 自己不服孝期乱跑,族中必有责难。谢珩出身青溪,此时更当是避无不及才对,但看他这波澜不惊的,再忆起在温泉行宫是如何相识,心中有些感慨:若不是查到了此处,打死也想不出这个人能与自家有多少牵扯。 酩襟香铺的流水,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同行,走的极慢,与赶着回家的大人们对比鲜明。 进了鸿胪寺办公的殿所,谢珩径直去取东西,谢从安便跟在后头胡乱闲逛,一抬眼,只见一人正往书架摆东西,仍是一身与气质不符的时兴长袍,不伦不类却又古怪的可爱。 “小子骞?” 对方回头,果然是他,见了谢从安,面上是掩不住的惊喜,“你……这是何时回来的?” 颜子骞刻意压低了声调,小心翼翼的样子惹得谢从安笑起来。 中厅的桌案前早都空了,再往里有个瘦小宫人拖着把太师椅往案前挪动,颇为吃力。谢珩正巧路过,便上前搭手。 谢从安收回目光,往里走去。“我刚回来。你在这里干嘛?” 四周皆是装着书册的高柜。气味跟信阁的书室颇为相似,都是墨香和纸张的味道。 颜子骞跟着进来,“东临来访的日子终于定了。我这里帮着胡老查看往年旧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删改添减的用度。” “礼部如此缺人了嘛?”谢从安不解。 “国子监生何分彼此。是我好奇心重,顺便罢了。” 说话间,谢珩迎面走来,身上多了个灰扑扑的褡裢,见了颜子骞,又上前寒暄。 谢从安心内有事,急不可耐,扯过谢珩朝颜子骞挥手,“我们来日再叙。” 谢珩被拽的踉跄,对满脸好奇的颜小公子点了点头,就算是别过。 谢从安满腹心事,一路计较。即将入夜,一时也想不出该在哪里聊天才算妥当,忽闻身旁的谢珩道:“不知家主饿不饿,小人想去寻些吃的。” 她早已被凉风吹透,摸一摸空瘪的肚子,道了声:“也好。”下一刻,坐在简陋的小马扎上,瞧着须发花白的老大爷在冒着白烟的大锅前忙活,还是忍不住吐槽,“你一个身价以千金而计的有钱人,下了班竟然就吃这个?” “小人喜欢这一口烟火气。”谢珩毫不在意,捧着碗将脸埋了下去。 他的眉眼并非绝色,举手投足间却有种特别韵味。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耐看的紧。 谢从安一时看入了迷,后知后觉的记起今日所为何来,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额头,“色令智昏。” “小姐说什么?” 抬头的瞬间,手中摇晃,汤水入眼,谢珩眯着眼睛歪头去抹的样子既狼狈又好笑。谢从安探身从他袖口抽出帕子,塞入他手心,口中取笑:“你这人真是,怎么一点架子也没的。” “架子?”谢珩笑笑,谢从安也跟着笑。 “第一次见面时就莫名觉得投缘,只没想到竟会是这种交集。左右是该来逃不掉,你还是想想要怎么与我交代吧。” 谢珩看她一眼,重新捧起馄炖汤,吹着热气又笑了笑。 谢从安忽然觉得馋了,“大爷,我也来一碗。不要葱花,多加辣子。”说罢一拧眉,抢了谢珩的帕子捂住口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抵住嗡嗡作响的脑袋,有些无力:“这鬼天气,我怕是要病了。” 今日的长安,莫名的冷了些。 谢珩摸了摸身上,有些难为:“因天气渐热,我未带披风。家主莫不是一路辛劳,身子受不住了?不如我等等陪你去一趟胡医杏林。” 听到这四个字,谢从安深深吸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去是要去的。不过还是先与你算清了帐,再去不迟。” 说话间,一碗馄饨汤被放在了面前的桌上。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透亮的汤水上浮着几颗发黄的馄饨包,上面还漂着红黄的几片干瘪,看起来大概是辣椒碎。 谢从安皱眉瞧着,一时无语。 她忘了这里的小吃都缺佐料缺的厉害,怎会有自家小厨房那样的手艺和风味,端起勉强啜了几口,味道古怪,但还可以忍受,只管暖暖身子。 谢珩等了片刻,见她不肯再吃,便在碗旁放下几枚铜钱。 谢从安嘟嚷一句“小气”,摸出块碎银放在了桌上。 对面的缚竹青袍一动,她也忙跟着站起来,才想说话,眼前竟然一黑,慌神抓向对面,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天色将明。 凤清刚行出门,忽见马车急奔入巷,正是朝着自家门前过来。 才看清标记,有人一脚踏空从车中滚下,不顾狼狈的爬上来拦住他。 “凤清大人,我家家主一夜未归。” 凤清认出是茗烟,心怪不解,“昨日不是已经回来了?” 只见他满脸的焦急:“正是如此。”手脚哆嗦的厉害,口齿也有些含糊:“公子已差人去打听了,昨日的确不少人都见到了。守门的小将说她是赶在下钥之前与谢给事同路走的。” “可曾问过谢珩?” 茗烟使劲咽了口唾沫,握住抖个不停的手道:“正是此事难办,咱们没有一个知道谢给事家住何处的,根本寻不到人,也不知该往何处问去。” 凤清略略一想,安慰他道:“毋需慌张,我这就去寻昨夜城中巡逻的禁卫军。你只管回去等我消息便是。” “小的明白。”茗烟朝凤清行礼,“小的还要去衍圣公府,求颜小公子去鸿胪寺帮忙打听。只求大人若得了消息,也派人往咱们侯府送个信儿,好让公子安心啊。” 凤清点头,“若是人回来了,也记得与我送个消息过来。” 茗烟忙得告谢,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又往来路回去。 目送车驾离开,凤清唤小厮去牵马来。他在原地等着,忽然也不见了方才的气定神闲,眉目间多了几分忧虑。 这可是长安都城,一个侯女竟能丢了,说不好会有哪些牵扯。 “怎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思索一番,将小厮递来的缰绳接过,又吩咐几句,然后才翻身上马,往城外去了。 * 侯府的花厅里,郑和宜放下茶盏,扫了眼对面微服正坐的两兄弟,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里已经僵持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了。 忽然有身影出现在门外。 韩玉抱着柄玉如意,脸上还有睡意惺忪,望着厅里的三个人,面露不解。 那两人抓准时机发难道:“家中主子都不见了,此刻不知安危又寻不见人。侍郎怎么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韩玉不悦的瞥去一眼,往郑和宜身侧走去。 他此刻的困乏全是真的。 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满院的人都守着嬷嬷精心准备的饭菜,直等到天光亮起才勉强迷糊了一觉。 他方才醒来要茶,听说郑和宜被两兄弟请到了前厅,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提起没回来的谢从安,谁不是满心的担忧呢。 “只说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哪个安不安心,又安的什么好心。这又跟我睡不睡觉有什么关系。”韩玉历来是不吃亏的,皮笑肉不笑的就将话甩了回去。 这阴阳怪气瞬间惹急了谢元风。他拍桌起身,指向韩玉道:“你不要仗势着自己是御赐入府我谢家就奈何不了你。” 韩玉嗤笑,“可说是呢。我韩玉怎么也是入府承了这姓氏的人,怎么从你口中听起来像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谢元风被噎的死死的,只能坐着生气。一旁的谢以山连忙开口解围:“都是担心小妹的安危,大哥何必与侍郎动气计较。” 韩玉已瞧出郑和宜完全没有要理会那两个的意思,便也卸了精神,恢复了懒怠。 不过醒也已经醒了,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外头的消息,还能帮着拿个主意,也能提防着这两人作妖。 拿定主意,他便打了个哈欠,歪在一旁,默默端起丫鬟送来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