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漫染回过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娘亲?”在娘亲身后,还有许久未见的爹爹。他们不是早已辞官还乡,为何要到临安来了?一时间,段漫染冒出许多问题,却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前所未有的疲倦朝她袭来,叫她不受控制倒下去。昏睡之前,段漫染想到方才吃入腹中的桂花糕。林重亭……她究竟是在做什么?第99章 正月, 皇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摄理朝政的世子林重亭,上元夜为自家娘子所重伤, 生死未卜。第二件事,便是早已辞官回乡的昔日太尉段明瑭重回临安。段明瑭对外宣称,女儿段漫染此前为林重亭这等乱臣贼子所蒙蔽,对其所作所为并不知情。之后幡然醒悟,才会做出此等大义灭亲,手刃佞臣之举。但终究是数年夫妻,情分犹在,重伤枕边人后,段漫染难免心绪不佳, 选择深居段府避而不出。那夜林重亭浑身是血,被亲卫从水中捞出来之事,在京中传得已是沸沸扬扬。是以,对于段明瑭这番说辞,朝堂百官或是坊间百姓, 大多深信不疑。再联想到几年前, 还是段家三小姐时的世子妃为了嫁给少年, 闹出不少满城皆知的笑话, 真叫人不禁唏嘘——果真是世事亦变,命数无常。按理来说,林重亭遭此重创, 藏在暗处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该有所行动才是。只是少年生死未卜, 又有了先前轻信靖州消息的教训,暗处的力量都长了记性, 决定先静观其变。倒是林重亭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朱正福, 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香饽饽。朱正福手握兵权, 位高权重,若是能先将他拉入己方阵营,将来必有大用。可惜每日无论是谁上门,朱正福皆称病不见,索性紧闭府宅大门,让前来拜访的人碰了一鼻子灰。.段府老宅,后院花厅之中。对外称病不出的大将军朱正福,屈膝半跪在段漫染身前,在他双手举起的檀木盒中,赫然正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治国玉玺。朱正福道:“老夫受世子之托,将此物转交于世子妃。”段漫染苍白脸上,睫毛颤了颤。许是过去几个月陪伴林重亭养成的习惯,她开口问道:“如今朝中可还安稳?”“朝中局势有范大人周旋,由他辅佐幼帝亲政,一切皆妥当。”朱正福口中的范大人,自然是范潜。范家世代为官,乃是朝中清流砥柱,由朱将军扶持他暂时坐镇,旁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春寒料峭,轩窗外有冷寒袭来。段漫染没有说话,目光从漆盒中玉玺上移开,看向窗外。院中景致未变,只是草木生得更高大了些。院墙边那棵梨树,在她出嫁时将将同青砖垒成的墙壁一样高,眼下却冒出墙头数尺。枯厉的枝丫向天延展,光秃秃的树皮无端生出几分萧索,仿佛永远都不会开花发芽般。但段漫染很清楚,再不过了些时日,梨树将生出满树雪白的花,花落之余,绿叶渐生,再是夏日绿意荫荫,果实累累。待到秋日凋敝,冬天又化作干枝,等下一场春天。循环往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于树而言,一切终将会成为过去。对人来说也一样。“事已至此。”段漫染收回视线,她缓缓开口,“朱将军总可以告诉我,林重亭她究竟想做什么?”朱正福没有隐瞒:“世子的确交代过属下一些话。”“待世子死后,世子妃的前程,皆由您自己定夺。”“若您愿意,便可接手治国玉玺,扶持幼帝上位,享万人之上的无尚荣光。”“若您不愿,大可同她这等乱臣贼子划清干系,无人能将她的恶行迁罪于您。”果然……和自己猜的差不多。段漫染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悲喜。“世子还托臣转交世子妃一句话。”朱正福低下头,“世子说,能死在您手上,她此生无憾。”段漫染蓦地轻声笑了,泪光模糊了双眸:“她果真是算无遗漏。”林重亭明知若杀了她,自己必定会内疚痛苦。可少年还是选择这样做,无非就是要段漫染牢牢记住她,余生想忘也忘不掉。她留下这样一句遗言,便以为自己当真会好受些不成?见她久久不语,朱正福又道:“若世子妃不愿接受,这玉玺便由臣暂为保管,待哪日您要是愿意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段漫染蓦然问道,“朱将军与林重亭非亲非故,为何要这般替她卖命?”朱正福话音一顿,陷入回忆之中:“当年,臣不过是将军手下最不起眼的小兵……”在那一场让将军和将军夫人双双殒命的爆炸中,朱正福双腿也被炸伤。接下来的几日,他动弹不得,躺在尸山血海之中,起初还能和身旁幸存的弟兄们互相打气。后来,这些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朱正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也注定要葬身于此。可正是这时候,一位小小的少年翻开每一具尸身,探寻他们的气息。朱正福认得这不过十岁的小少年,是将军的幼子林重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