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亭在离龙床几步之远的位置停下来。少年肌肤瓷白,眼下被莹煌宫灯一照,夜里更似夺命的阎罗般不见血色,令皇帝背后生出几分凉意。皇帝强装镇静:“林重亭?朕可不记得我准了你入宫赴宴。”“陛下的确不曾召臣入宫。”林重亭双手负于身后,“但,臣无法坐视不理。”“什么坐视不理?”皇帝还带着几分醉意,不大能明白林重亭的话。林重亭摇头:“陛下果真对当下局势一无所知,您偏信宠妃,罔害忠良,又大费周章从兰田开采美玉,将能救命的药材全数收入太医院,如今百姓怨声载道,沸反盈天,群臣亦有所不满,陛下难道当真不知?”“孤当是什么,原来就这等事。”皇帝不以为然,“孤乃是天子,天下一切本就为我所有,若不是有我,百姓哪里来的安稳,又是谁给这些大臣的俸禄良田……”“陛下醉了。”林重亭没有听他说什么,轻飘飘开口,“来人,给圣上喂醒酒汤。”话音刚落,便有两道嗓音应和:“是。”两位宫人走进来,其中手中端着的食盘上,金杯里盛着不知是什么。皇帝的酒意,刹时荡然无存。他陡然忆起,去年先皇去世前,少年也是这般带着他,进了先皇的寝殿一趟。之后就是先皇逝世,传位于他。这金杯里装的是什么,皇帝再清楚不过,他喉咙咽了咽:“你不能这样对孤,林重亭,你这是谋逆。”“陛下误会了。”林重亭道,“这的的确确是醒酒汤。”说罢,她不再多言,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人动手。那两人走上前来,皇帝本是伺机想要逃跑,谁知两人分明就是练家子,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皇帝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转眼间,他已被制服,只剩下一张嘴还能发出猪嚎:“来人呐,禁军何在?还不快速速来护驾,护驾——”林重亭偏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垂死挣扎。直到皇帝喊破了嗓子,只能发出破锣般的沙哑声息,少年才开口:“圣上仔细听,前头可是发生了什么?”皇帝顺着林重亭的话,才听见皇宫前殿的方向,传来兵刃交接的杀伐,还有将士的呐喊。他这才发现,窗外火光冲天,也是从声音的方向传来。“宫中禁军皆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和郭将军骁勇善战的将士对上。”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陛下觉得,胜负几何?”“咳咳……”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大势已去,皇帝整个人瘫软下来,若不是还被挟持住,几乎就快要倒在地上。“林重亭,林贤弟。”他换了副面孔,又变成登基前那个万事听林重亭吩咐的七皇子——“往日是孤的不对,你念在从前的情谊,放孤一马,你放心,只要你肯放过孤的性命,孤立刻传旨立诏,将你官复原职,不……只要你想,便是首辅之位……”林重亭眸中一闪而过的厌嫌,她不再多言,吩咐手下道:“喂药。”皇帝气急,怒斥道:“林重亭,你这是谋逆,咳咳……就算杀了朕,你这等乱臣贼子,也休想名正言顺……唔唔咳……”还没说完的话,被金杯里的药汁堵回去。见皇帝将药汁全部咽下,两位手下松开手,任其自生自灭。皇帝目眦欲裂,他趴在床边,用喉咙拼命扣自己的喉咙,想将喝下去的毒药吐出来。林重亭冷眼瞧着他。半晌,皇帝没有等到毒发气绝,他难以置信看向林重亭:“你……”“臣早已说过,这是醒酒汤。”林重亭淡淡道,“微臣并无谋逆之意,只是不忍见陛下为妖妃所惑,故而不得已出此清君侧的下策。”清君侧……皇帝恍然醒悟:“悦妃呢?你把孤的爱妃怎么了?”“陛下放心,悦妃眼下比您要安稳得多。”林重亭唇角勾起一抹笑,“至少,她怀着龙种,不是吗?”说罢,少年转身朝殿外走去。皇帝一着急,忙起身要去追。谁知刚从床上离开,他便重重摔在龙床前的地上。皇帝没有多想,正要爬起来,却发觉自腰部之下的双腿,已经没有任何知觉。林重亭顿下脚步,她没有回头:“对了,忘记同陛下说一声,这醒酒汤药劲有些大,兴许会有后遗之症。”“不过微臣这也是为陛下好,免得没了悦妃,陛下将来又被那位女子勾走神,再胡来一回,岂不是于江山社稷无益?”说完,她没有理会身后皇帝的嚎啕和谩骂,径直离开寝殿。.从皇帝的寝殿离开,林重亭走在与郭将军会和的路上。这时,一位手下来报:“禀世子,悦妃闹着要见你。”林重亭目不斜视,大步朝前走去:“我没时间。”那位手下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呈到她眼前:“悦妃说,若您没时间见她,就让属下将此物给我过目。”林重亭眸光扫过去,脚步刹那间定住。一支做工精细的海棠嵌玉银步摇。旁人认不出来,林重亭却一眼识出,这是段漫染平日里戴得最多的簪子。少年唇线抿紧,眸底漆黑沉了几分,她转了个方向,疾步朝囚禁悦妃的寝殿走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