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朝中不少官员的隐秘之事,亦记载其中。”段太尉将青册向少年推去,“以贤婿的聪敏过人,想必将来定有用得上的时候。”林重亭没有动作。段太尉此刻将这些东西交到她手上,无异于是在告诉自己,他和她是同一条船上的。可她如今被贬,便是连侍郎的官职都没守住,段明瑭堂堂当朝太尉,又何须这般客气?除非……他察觉到了什么。林重亭处变不惊:“岳丈着实是高看了小婿,这种东西落到我等俗人手上,岂不是派不上半分用场,您还是收好为妙。”段太尉摇了摇头:“我已向圣上请辞,不日告老还乡,回老家颐养天年,哪里还用得着留着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林重亭眼中一颤,不等她开口,段太尉又道:“老夫在京中多年积累,除了方才朝堂上的人脉,更有良田数顷,数不清的铺子田庄,思来想去,怕也只能留给贤婿。”林重亭不是蠢人,她心中明白,段太尉突然间如此大方,只怕是有所求,且他想要的东西,自己未必愿意舍得给。不过是瞬息之间,少年心思百转,面上却依旧故作无知:“岳丈便是想回乡养老,尚有两位兄长留在临安,又何必舍近求远,将自己毕生积蓄交给在下?”段太尉没有再遮掩:“因为老夫想和你做交换。”说着,他半眯起眼,看向眼前的少年。当初自己的女儿非林重亭不可,段太尉并不似夫人那般反对。一则林家将军夫妻皆亡,比起段家算作势微,女儿嫁过去,也不必担心受到公婆刁难。二则林家这位少年年纪轻轻,在六扇门行事果决的盛名在外,未必将来不会有东山再起之日。可他万万没想到,林重亭看着虽不似那些纨绔不张扬,竟是厉害得过了头。如今皇太妃自缢于宫中,再加上圣上的反应,皇城之中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猜得出此事与林重亭脱不开干系。再加上去年先帝薨逝时,听说除了当今圣上,陪在一旁的便只有林重亭和太医……段太尉不敢再想下去。林重亭是他的女婿,二人虽说不是一荣俱荣,却是实打实地一损俱损。他只怕自己再在京中留些时日,眼睁睁看着少年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倘若女婿成了乱臣贼子,他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倒不如早些退隐,躲得远远的,总好过晚节不保。段太尉开诚布公道:“老夫这一生所求不多,不过是阖家平安,无灾无病即可,如今向贤婿开口,也不过是想求你休书一封,放我的女儿回到爹娘身边。”林重亭眼眸当中,深不见底的漆黑逐渐蕴集。这一回,她没有再虚与委蛇,而是抬起眼,坦坦荡荡地同段太尉直视:“岳丈若有所求,在下身为晚辈,便是赴汤蹈火也义不容辞,唯独此事莫要再提。”“老夫亦知你夫妻二人感情甚笃,此事强人所难,可让免免跟着你,我又岂能安心……”段太尉话未说完,林重亭已遽然起身。他心中一颤,只觉得满室炉温都被少年周身寒意压下去,林重亭却什么都没说,掀起衣袍一角端端正正地跪在桌边。林重亭一字一句,恨不得将心迹剖出来般:“岳丈不必多虑,小婿愿以性命起誓,在下对免免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若有违此誓——”说着,林重亭随手拿起腰间的羊脂玉佩,指间微微用力。只见那玉佩咔一声裂成两半,裂开处纹路陷在林重亭掌心,将手掌划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沁在白玉之上,触目惊心。少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黑鸦鸦的长睫遮住眸中情绪:“若有违此誓,便叫我如同这玉般,一分为二,不得善终。”.看起戏来,时间过得分外快,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一家人不拘礼节,男女同席,段漫染一眼便瞧见林重亭,还有她手上缠的纱布。她拉着少年的手,小声问道:“夫君不是在陪爹爹下棋,怎么会将手弄成这样?”林重亭低声答道:“不过是失手摔碎了腰间玉佩,叫残渣割到了手,免免不必担心。”段漫染这才发觉,她腰间平日里戴的玉佩果然不见了踪影。她摸着林重亭的手,小心翼翼询问:“疼不疼?”林重亭摇头:“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段夫人看着女儿对林重亭嘘寒问暖,若不是人多,只怕她心疼得快要掉泪。她微微蹙了下眉头,将目光移向段太尉。夫妻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段太尉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段夫人当下了然于心,依旧似没事般招待着宾客落座。直到用过晚膳,宾客陆续离开,段漫染也是时候同林重亭回林府,段夫人却拉住她的手:“你我母女俩许久不曾见面,你到我房中来,娘亲替你梳一梳头发。”一下午看戏吃零嘴儿,头发怕是被风吹乱了不少,段漫染不疑有他,先跟着娘亲走了。段夫人将她带到她出嫁前住的闺房里。房中布置陈设一如既往,又有娘亲为自己梳头,段漫染好似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镜中段夫人却眉头紧锁:“有一件事,今日我须得同你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