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一月中下旬,天气终于冷了下来,人们不仅不再回避阳光,反而开始追寻阳光。
十几天下来,蓝斯买的新房子已经建好了。
蓝莲花社区服务公司的人给蓝斯打了电话,告诉他所有房子都建造完毕。
按道理来说自己的房子自己建一定会很有乐趣,在很多联邦人的记忆中,和父亲以及爷爷一起建自己居住的房子,是他们童年非常珍贵的回忆——
大多数拥有这样记忆的人都是来自中产阶级家庭,众所周知,只有他们的生活是非常充实的。
穷人们买房子大多都是廉价偏远的公寓,富人们会居住在别墅或者庄园里,市中心的高档公寓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有中产阶级,他们会追求一种“情调”,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比他们更忙碌了!
除了工作外,他们把自己的每一分钟都做了安排,并且乐于去做一些其实本不需要他们做的事情。
他们经常会给自己安排一些很特别的事情,还要罗列一个清单,比如说每周看完一本书并且写出观后感。
又或者一段时间之内一定要学会一门乐器,并且向亲友们展示。
他们总是能找到很多看起来让自己生命过程更有意义的事情,这就是中产阶级。
情调,精致。
而建房子,恰好就是他们众多人生计划中的一项,还是很重要的一项。。
不过可惜的是蓝斯他们没有时间,也不会这个,哪怕他们可以根据挑选的样板房直接买到所有制作好的木材,只需要按照图纸拼接就行。
一栋房子都是一个大工程,更别说这里有这么多房子,所以最终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了专业的人去做。
社区服务公司雇佣了专业的建造团队,他们是这些建筑房屋生产公司名下的施工队,给一些钱,他们就能迅速的把房子搭建好。
蓝斯开着车来到这时对这的一切都很满意,两米多高的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植被墙能够很好的遮挡住人们的视线。
并且植被墙外,还有大约一米五高的铁栅栏。
他一下子买下来了好几栋房子,这些联排的房子之间并没有用院墙隔开,让它们形成了一个整体。
社区服务经理对于蓝斯这样的“大客户”非常的热情,“屋顶和外墙的颜色这两天就能完成,您已经可以考虑选择挑选装修的风格了。”
“我推荐和我们社区服务公司的合作伙伴,您可以在社区中转一转,还可以去看看样板房,这些都是他们装修的。”
“如果装修结束后您对他们的工作成果不满意,我们还可以为您和他们磋商……”
经理说了一大堆,反正就只有一个意思,希望蓝斯能签他推荐的公司作为装修公司。
装修这样一栋上下四层半半——一个地下室是算半层,然后一层二层和半个阁楼,所以叫做四层半半。
这样四层半半加起来三百多平方的房子,想要装修好至少需要五百块。
如果想要装修得好一些,那就得一千块了。
经理能从中获得百分之二的回报,哪怕蓝斯都按照最低标准来装修,他都至少能弄到几十块钱的好处费。
而且社区服务公司那边还能从中分润到一些利益。
看着蓝斯没有明显的拒绝,经理立刻就知道他目前并没有什么选择的对象,开始更加卖力的宣传起来,甚至还回去拿了一个画册过来,为蓝斯介绍里面的各种样式。
这个时期,联邦最流行的就是“摩登”。
摩登本意就是一种时尚,潮流,时髦的东西,但它现在本身已经超越了它自己的含义,正在成为一种现象。
摩登家庭,摩登女郎,摩登装潢,摩登……一切!
蓝斯翻了翻手中的画册,随后交给了梅罗,作为“大管家”,他来搞定这些事情已经足够了。
等一行人回到了公司后,这些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很特别的开心,因为他们有了一个家。
家带给人们的安全感并不是其他东西可以代替的,那种蜷缩在床中,用被子蒙住头,明明漆黑,狭小,却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的感觉,也是其他的东西无法代替的。
他们去了的人和其他没去的人说着新家的种种美好,好日子仿佛已经到来。
蓝斯看了看周围,“埃尼奥呢?”
埃尼奥很喜欢凑热闹,今天没有一起去看房子就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没想到如今还没有在公司里,这很反常。
莫里斯走过来解释了一下,“他去了医院,他父亲住院了。”
蓝斯听说过埃尼奥和他父亲之间的不和,也听说过他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从家里搬出来。
现在能主动去见他父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他问。
莫里斯摇了摇头,“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你知道,他和他父亲之间……”,莫里斯摇了摇头。
几乎大多数移民家庭都会面临类似的问题,收益,支出,存款,贫穷……
此时的埃尼奥并不知道蓝斯还特意询问了他一句,他正站在病房里看着身上缠满了绷带的父亲,父子两人对视着,但都没有好表情。
没有人先说话,似乎谁先开口就是输了一样,他们就这样赌着气。
过了一会,一名医生在一名护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埃尼奥,“你是病人的家属?”
埃尼奥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别管我是谁,有事说事。”
医生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男人,拿出了一份账单,“你……亲人的账户已经空了,目前他欠医院七块钱,另外如果后续还要在医院里治疗的话,伱至少为他的账户存入五十块钱。”
其实本来不用这么多,但他们也怕,只能先多要一点。
多退好退,但少补不一定能补上。
联邦的社会医保并不是没有任何限制的给人们报销费用,人们会按照比例支付医疗费用,并且还有一个限额。
超过了这个限额,如果没有额外的商业保险,就需要自己支付全额医疗费用。
这里一点也不像它吹嘘的那么好,看不起病的一大堆,甚至因为看病看破产的中产阶级每年都有很多。
他把账单给了埃尼奥,埃尼奥拿在手里看了一下,看不懂。
但他能看明白账单最下面打字机打出来的数字,以及两个人的签名。
他又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数了七块钱,然后又数了五十块钱出来。
医生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收过钱数了一下,“你先别走,我让会计给你开一个证明,多余的钱在你们离开医院时凭借证明找回。”
他觉得这两人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也不太喜欢介入病患和家属之间的矛盾当中,主动带着小护士去拿缴款证明了。
房间里,就又剩下他们两人。
过了大概十几秒,男人突然问道,“钱从哪的?”
“你是不是去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埃尼奥本来连看都不想看他,但此时他却被气的掐着腰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来回走了几步,用比平时略大的声音说道,“至少我口袋里有钱,而你却连七块钱都拿不出来!”
男人一直看着他,“虽然我很穷,但我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
“干净有什么用?”
埃尼奥的嗓门更大了,“如果干净就很好,妈妈为什么会走?”
“如果干净就有用,你能躺在这里连七块钱都拿不出来?”
“听着,我不想和你争吵,但你要记住,你认为的脏钱,现在能救你,能让你接受你热爱的联邦医疗的服务!”
“而你说的那些干净的钱,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男人似乎还在挣扎,“我会成功的……”
埃尼奥很失望的摇了摇头,“二十年前你就这么想!”
男人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埃尼奥纠缠下去,他换了一个话题,“打伤我的人说伤害了他的家人……”
“他已经和他的家人去团聚了!”
“你……”,男人一脸惊容,他刚说出一个词,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你杀了他?”
埃尼奥摇了摇头,“这些和你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他不会再去找你就行了。”
“然后,你继续去做你的联邦梦吧!”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得走了。”
说完走了两步,又回来把香烟放在床头柜上,还有十块钱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