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晨雾往古村里钻,阿鸢的布鞋尖刚蹭到青石板,就被碎砖缝里钻出的野蒿刺得发痒。 白小芩的手温从掌心传来,像块焐热的玉,可她望着村口那盏灯时,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了起来——灯柱是半腐的枣木,缠着锈成黑褐色的铜链,灯油在灯盏里凝成暗红的痂,可灯芯上那簇幽蓝火苗,却像活物似的舔着空气,把她袖中傩骨灼得发烫。 "阿鸢?"白小芩低头,见小姑娘正踮脚够灯柱,指节都快碰到那团幽蓝了,"别——" 话音未落,阿鸢的指尖已经贴上了灯柱。 "嗡"的一声,整盏灯突然剧烈震颤。 锈铜链"哗啦"崩断,暗红的灯油"咕嘟"涌出,在青石板上淌成血河。 幽蓝火苗"噌"地蹿高尺许,将阿鸢整个人笼在蓝光里。 白小芩想拽她后退,却触到一片凉得刺骨的虚无——小姑娘的手腕正像浸了水的纸人般透明,指节间能看见青石板的纹路。 "小念!"白小芩指甲掐进掌心,傩骨在袖中发烫,她咬着牙往前一扑,眼前蓝光骤亮,再睁眼时,脚下的青石板变成了黏腻的黑泥,远处飘着灰蒙蒙的雾,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雾里晃,有的攥着断腿,有的脖颈歪成九十度,喉间发出细若蚊蝇的呜咽。 "姐姐?"阿鸢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白小芩转身,见小姑娘站在忘川河畔,裙角沾着黑水,可她的脸却比刚才更清晰了,连发顶翘起的呆毛都根根分明,"他们...他们在说什么?" 阿鸢的耳尖动了动。 白小芩屏息细听,那些游魂的呜咽里,竟裹着段熟悉的男声:"不要怕鬼,要怕的是人心......"尾音被河风扯得支离破碎,像极了陆九溟蹲在义庄灶前烤火时,用竹片拨着炭灰说的话。 "九溟?"白小芩脱口而出,拽着阿鸢往声音来处跑。 雾里的影子突然全转了头,空洞的眼窝对着她们,有的咧开没牙的嘴笑,有的伸出青灰的手抓来。 阿鸢被撞得踉跄,白小芩护着她往河边退,却见雾中浮出道模糊的背影——月白长衫,发间别着根旧木簪,正是陆九溟常穿的那身。 "阿溟!"白小芩眼眶发酸,刚要喊,那背影突然转过半张脸。 她愣住了——不是陆九溟的眉目,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却又像被揉皱的纸,五官在虚空中扭曲变形。 "别过来!"阿鸢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那影子抬手,指尖迸出星芒,正落在阿鸢掌心的傩骨上。 白小芩看见小姑娘手背上浮起金纹,像条小蛇往胳膊里钻,可不等她细瞧,星芒"唰"地散开,那影子化作万千光点,顺着忘川河水往下游漂去。 "这是幻境。"白小芩咬着牙扯下耳后的金粉傩面,"九溟的残魂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她把傩面按在阿鸢额间,金粉簌簌落在小姑娘睫毛上,"抓住我,我带你出去。" 现实里,柳青衣的刀尖刚要挑开灯焰,就被一股阴风吹得打了个旋。 她后退两步,见墨十三正蹲在地上,捏起片带血的傩骨碎片。 纸纹从他袖口爬出来,在指节上蜿蜒成诡文:"他们进了灯里。" "能破吗?"柳青衣按刀的手青筋直跳。 墨十三没说话。 他从袖中摸出张画满红纹的黄纸,指尖在纸角一撕,纸人"噌"地立了起来,眉眼竟和阿鸢有七分像。 他对着纸人吹了口气,纸人飘向灯焰,在火苗里打了个转,又落回他掌心。 "引魂阵得布在灯前。"他弯腰用指节在青石板上刻纹,纸纹顺着刻痕爬,"等她们出来......" "出来了!"柳青衣突然抬头。 灯焰"啪"地炸成火星,白小芩抱着阿鸢跌在地上。 渡阴灯"咔嚓"裂开,灯油渗进青石板缝,转眼就枯成了黑渣。 阿鸢闭着眼,睫毛上还沾着金粉,掌心亮着团微光,隐约能看见"鬼律"两个字。 白小芩喘着气摸她的脉,指尖突然顿住——阿鸢怀里滑出张泛黄的纸条,边角被虫蛀了几个洞,上面用朱砂写着:"真正的阴天子,尚未归来。" "这是......"柳青衣蹲下来要捡,被白小芩抢先捏在手里。 她望着纸条上的字,喉间发紧,抬头时正看见墨十三背过身去整理衣袖,片写满诡文的纸屑从他袖中滑落,又被他极快地捏碎。 阿鸢在她怀里动了动,睫毛颤得像蝴蝶。 白小芩低头,见小姑娘掌心的"鬼律"正泛着幽光,像团要烧起来的火。喜欢阴行诡籍录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阴行诡籍录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