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礼群低头抓住周红不安分的手腕,把她拉到了卧室。 “啊,我开个玩笑,”周红的手一下子被甩开,她委屈地抱怨,“小二,你现在好凶,是不是更年期了。” 就像是孩子终于批准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猫,左捏捏右亲亲怎么吸都吸不够。 “爱你。” 他可能至今不懂什么爱情吧,他只是希望带给他快乐的人是周红。 是她主动吻他的,他只不过是友善地回应,不是什么低俗,恶心又见不得光的梦,他也不是什么下三滥里的乱伦者。 “听别人谈你,成功得不像我想象中的周礼群,我甚至还想,啊,是不是重名,我家小二孤独,逆来顺受,哑巴一样漠然地承受外人的目光,没有野心。”她语气像在讲故事,安抚般摸着他的后腰,周礼群呼吸颤栗了,人们仰视着的,平静的眸子此时软得像是春日荡漾开的泉水,只倒影周红一人。 “姐……”周礼群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分开双腿,青涩的雄性气息从腿间蒸腾出来。 “如果我是女人就好了,对吧……姐?” 她把周礼群压在被子里,把持着他的腰,肉体的重量和热度让周礼群喘不过气来,他的胸脯被节骨分明的手揉捏着,让他产生了一种心跳都被掌控的错觉。 周礼群腰身彻底酥了,眼底泛起潋滟水雾,赤身裸体地躺在周红怀里,细微的声音叫着不要。 “……哈…” 周礼群看着她吞下精液后在自己腿间停滞有半分钟,她神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小到大,她总是这样,谁知道她的心在哪里,她爱着谁。 而他也不需要什么,姐姐,你不需要花费时间维护这份不干净的关系,因为我不是小孩子,我也要忙自己的事情,有分寸地生活。 “我去剪个指甲,几分钟。” “算了。” 他以为周红会生气,至少会抱怨几句,谁知她说:“那好吧。” 青春,内心没有良知和热忱,血液里流淌着可燃物。 周礼群突然发现记忆里挺拔潇洒的姐姐的眼角已经有细纹了。 周礼群低头地立在桌子旁摆放碗筷,温和回应:“不需要,我可以把菜热一热,都是素菜。” “我还以为你刚刚去剪指甲了呢。”他淡淡地打断。 怪不得猫都不要接近。 “小二,你讨厌它们吗?” 不知不觉男人已经被紧紧抱住了,炽热的吐息侵犯年幼者的耳廓,唤起他基因本能般的颤栗:“这不是用来勾引男人的装饰,这是贞操锁,是警示牌。” 女人停顿的语调带来尖锐的耳鸣,再一次的,周礼群成为一滩无法思考的皮肉。 沙发上猫仿佛看透了一切,男主人和亲姐姐性交,做不该做的事。 那猫对着周红龇牙咧嘴地叫,再没有猫科动物懒懒散散的漂亮风度,跳下沙发,耷拉着大尾巴在附近徘徊。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你姐我饿不饿,你只在意你的猫。”周红怨气逼人地放开他。 【2】 周否不可置信地撇了同学一眼,夺过他手上的烤土豆片:“傻逼吗?爷年纪轻轻都要上燕大了,爷前途无量,干嘛去当猴耍。” “拉倒吧,”周否打住他的话头,“我妈要听到你这样教唆我,肯定在你身上盖个狐朋狗友的章了。”吗?要不你坐我爸车一起回去,再和我们聚聚?估计以后再见你就很难了。” 说着他掏出手机,沉默地嘟嘟了几声,没人接。 “什么你妈的我妈的,说话注意点。”显然周否在气头上,手机往肥腻腻的桌子上一拍,好大的声响。 “我才不是妈宝……”周否盯着烧烤摊上乌烟瘴气的天空,突然淡漠地勾了勾唇角,“不过想想?有机会当妈宝也挺爽的,下辈子试试吧。” 夜风撩拨着他额前的碎发,他面无表情地发着呆,和任何人都搁着十万八千里。 周否这逼怎么就他妈的长得这么帅!从小帅到大,不带长残的,狗屎性格和他母上简直是复制粘贴,脑子好呗,心里傲,又早熟,虽然又笑又玩,还是有距离感,谁都知道他不好惹。 “怎么说?” 朋友:“?” “走了,钱我刚刚付了,我妈说带我吃饭,你有空再来燕平找我玩。” 周否弯腰凑近朋友,笑得像个体面的反派:“这是上帝给笨鸟的矮树枝,他一定是觉得我单亲家庭很可怜。” 绿茵茵的草地上,两个男人在打高尔夫球。 【4】 周红抱着臂侧头靠在车窗上,暗淡霓虹抚摸她亮色的头发,像抚摸一只毛发蓬松的大猫。 周红假惺惺地问:“谁的电话啊。” 怎么介绍韩谭?周礼群本来打算说是同学,想到一会要去当某人讨好女儿的工具,就随口这么说了。 他耐心而温柔地抚摸姐姐的耳垂:“你不知道,爸96年得了肠癌,你寄过来的那些钱拿去给爸治病,下半年他死活不治了,又借钱翻修宅基地,说给我当婚房,让我找个好姑娘。” “他没有幸福过。” 男人于阴影处悄无声息地俯身,他勾住姐姐的脖子,侧头咬住那块肉,含在舌头和唇瓣间,尖尖的虎牙啃噬,把耳洞渗出的血一遍一遍地舔干净。 他幽幽的呼吸从唇缝游离进姐姐耳廓,温和又诡秘:“周红,我周礼群上大学没有花你一个钢镚,为什么要感谢你。你走了,是因为旭游县太小待不下你,现在你回来,和我分享鲜花和掌声?” “好好草我,如果不是我的性癖是乱伦,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对吧。” “对不起,我错了,你干脆把我的耳朵咬掉吧,只要你消气,我会补偿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不要这样,我会很伤心的,小二。” 多么狼狈的女人,她在外边浪荡了快二十年,回到弟弟身边时会不顾司机异样的打量,耷拉眉毛像一只战败的大型猫科动物,对他人的恶意懒得细细品尝。 她说她怀念十六岁那个春天,满屋子都是金沙般亮晶晶的光芒,非常温暖。 “我脸皮薄,都一起去不行吗。” 周礼群转身似笑非笑地握住她的手腕:“我还不会打高尔夫球呢,不知道韩总能不能教我。” 周礼群眼珠转动,女人的字音顿时也打了个转:“……我两个还都不错吧。” 他背对着周红解开浴衣,手臂突然开始颤抖。 即使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他仍固执地背对周红,慢慢褪去那层矜持的衣裳,端庄得仿佛什么仪式。 隔着时光,周红在暗处注视他。男人迷乱的眼神正舔舐她的全身,连呼吸都在催促她。 周礼群被假阳插入,痛苦地呻吟出声,他眯着眼睛问黑暗,霎时露出真实的骨,寂寞的,妖艳的,含着水雾,百媚恒生。 “姐姐……我疼……” “都说了再叫一声疼把你捅烂,还记得吗小二。”周红捏住周礼群的鼻子,他被快感偷袭,掰开大腿被肏得几乎窒息,猩红的舌尖在张开的嘴巴里若隐若现,发出一声抽丝般的呜咽。 周礼群从小鼻子不像 ,还有什么优点?他为什么要这样无药可救地痴迷乱伦,这样垂涎她? 短暂上位后他被按在床上后入,周红抓着他的两只手腕,他只能把屁股抬得更高一点,腰塌得更低一点,乳尖蹭着被单,随着抽插地频率叫床,男人汗津津的脸蛋上贴着丝缕黑发,双目迷离,脚趾舒服得蜷缩起来,晃动着腰肢撒娇。 她引诱的声音响起:“小二是谁的小骚狗?” “姐姐的什么?” 周红狠狠一顶,训斥般强调:“不,是弟弟,弟弟只需要生生世世爱姐姐,做姐姐的小情人就好了。” “屁股怎么这么翘腰还这么细?姐姐不在谁揉出来的?嗯?” “要死了……死了啊、啊、啊、啊!” “呜……亲……亲我……啊啊……” 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 周红忍不住低头含住弟弟的舌尖,舔舐他的耳根,更加疼爱他,男人颤栗着呻吟:“好深……好像要怀孕了一样……” 他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眼角滑下咸涩的泪,他瞪着无神的眼睛问黑暗:“为什么不能给姐姐生孩子……” 他哭泣着,在周红的操弄下痛苦地悲鸣,周红握住他的手背,劈开他成拳的指尖,高潮时他们十指紧紧相扣。 这样松懈、毫无防范的姿态,任周红亲吻他的睫毛和下巴。 这种信赖生动而诱人,周红轻拥周礼群的肩膀,酥麻状态中的男人没有抵抗,主动微微挨过头来,全身贴着周红,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很困了,那就不洗了吗?”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能看见抱臂靠在车里的周红,换了发色,周是问:“你之前那个色呢?这个栗色好俗气。” “你真的好讨厌茜茜,我觉得不至于。” 其实和茜茜小姐有什么关系呢,周红的生命里出现过太多和她一样的同事。在杂志社把周红做了几个月的策划案卖给竞争公司,在鞋厂晋升期间写假信让周红以为家里人出了事,在酒店,在保险公司,他们共同的跋扈气质,上扬眼角,仿台或仿港的语调,让周红可以认出他们,在周红离职时抬起下巴,头昂到一贯傲视她的角度,像一条毒蛇似的发出鼻息。和茜茜小姐没有关系,只是她对打工过敏,讨厌蛇一样咝咝地吐着信子的资本和家奴,但在她自己的事业溃败得不成样子时,她不得不摇晃着身子下跪,和鬣狗争食。一个假证的使用者,一个履历篡改者,是没有什么资格去谈高尚的。 “什么礼物够排场。”周红歪头问。 周红听着,突然俯身凑近摄像头:“你这是关心我?” “这么敏感的性格呀?”周红似乎有些得意地笑起来,用细长的手指敲敲摄像头,隔着屏幕抚上她湿润的睫毛。 【3】 等他被同事送到家,周红好像已经在门口抽几只烟了,今天她开车过来没有化妆,栗色的头发用发夹随意抓住,口罩拉到下巴,嘴角有疤,睫毛垂影下大片漆黑的瞳孔直直地扫过来时让同事联想到聊斋,霉变,电锯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好。”周红踩灭烟头,从台阶上走下来,扶着周礼群的腰身,默默不语的周礼群在这时突然对同事开口:“这是我一个亲戚,刚从外地过来。其实她之前特别讨厌抽烟的,因为那样看起来很脏。” 他看清了女人文弱素白的面孔,血缘的强大是不容置哙的,开车回去时他脑海里竟然还着魔似的不停地出现那长长的眼睛,妖异夜色中浮现的,做梦似的不详神色,瓜子脸,薄唇,消瘦纤长的四肢,却有宽的胯骨,适合和男人火拼…… 共事几年,大家都知道周礼群是斯文人,会认真挽袖子,随身带卫生纸,喜欢吃也不贪吃,经常擦拭手表鞋包,抽屉桌面整洁,有时晨跑,种花养猫,但仔细想想除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他们对周礼群也没有更多了解。 周礼群看着同事离开,目光划到姐姐身上,她扭头又掏出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生日快乐。” 周礼群盯着她,很久很久之后才软化唇角,呼出一些酒气,点点头,眼睛微微弯了一下,收割灵魂的镰刀似的。月光太烈,照的他的脸像一捧静悄悄的新雪。刚刚他在想什么呢,也没人知道。 白思源交代完,自然而然地索取到了一个拥抱,女人任他搂住,深深呼吸,好像冷似的,又好像很累。 诶,有票子的人是不会冷的,不管在泰兰德,在广东还是在燕平,他们都过春天,永恒地端坐在夏天的阴翳里,单薄漂亮。 “baby,昨天说的考虑得怎么样,。”白思源昂着头,用手指在女人的肩胛骨画圈,慵倦地,挑衅地,又带着一身骀荡的病。“要不还是把欠我的三万块钱还给我,我会利滚利滚利滚利滚192个。” 十七年前,员工宿舍里白思源扔了塔罗牌在她的耳边承诺:“我们在一起就是天雷勾地火。” “就差一个月而已。”白思源嘴一撇,揉周红的脑袋。 “我这辈子不要sex了,好怕你又浇汽油烧我哇,本来我可以叫床挺好听的呢,现在像个おばあさん1。” 显然周红当时是真想把他烧死,报道上这场深夜火灾蔓延到鞋厂最后由政府赔了不少钱,相比起政治机器的穷追不舍,白思源都显得好哄起来。 “我害怕。”周红含糊地说。 “他要结婚了。” “你——他、好歹是我弟吧。”周红平庸的语法终于皲裂,甚至接近抓狂。 他说话还是那样,“知”说成“几”,小孩似的,周红苦笑一声,点点头。 餐桌附近有五个灯,吊灯,棒灯,灯带,射灯,背景灯,周礼群今天把它们全部都打开了。大理石台面被照得油光水滑,一切比白天还白,搞得好像人吃饭要靠光合作用一样。 堵西惠这了。 为什么周红要打电话给他说想吃顿饭,坐下聊聊呢?周礼群以为他们没啥好聊的了,他要结婚了不是吗,但是周红“想”,他还是下意识地做了四菜一汤,等得像个娇妻瘾大爆发的婊子。 如果周礼群提前知道迎接他的是一次家暴,他还会不会在响铃的瞬间打开门?对周红说:“晚上还好么,欢迎。” “还是我帮你洗洗吧脏货?”周红咬牙切齿地捏住他的脸,虎口堵住他的嘴巴,拖拽着他的衣领丢到卫生间,挤了牙膏掐着下巴,不像在给他刷牙,是往他喉咙里狠狠捅,再灌水,泼他漂亮的脸上。 “姓周的,我做牛做马是为了送你到燕平做高学历鸡的啊,我这么贱么,你说我这么贱么!”周红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你是学究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呢。” 他沙哑的喉咙鼓动出轻柔笑声,慢慢,慢慢变得急促而高亢:“你又打我,你又打我啊周红,我的好姐姐啊,好大的本事,哈哈哈……” 他插着一手好秧苗的,振兴的姐姐,比他读过任何文字中的女性都要雄壮,扇他的每一个耳光都饱蘸力量。 他垂头,黑发冰凉,手撑在地上,喃喃自语: “你可以做鸡我为什么不能做鸡,你也这么脏,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女人如坠冰窟般牙齿磕碰个不停,最后指着衣裳凌乱的,湿淋淋的男人,一字一句,声线破碎:“你以为你上学的钱都是我卖逼赚来的?然后你就从善如流地去卖了?我他妈的,他妈的足足给你寄了有八万!你和我比什么?这么喜欢做鸡你都卖不到这个价!” 最起码的……做个干净的人呢。 疲惫将她吞没,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了,眼含血丝地叫了弟弟的名字:“周礼群,我对你失望透顶。” 梦没什么逻辑的,然后周红会碰他,深处他只要周红碰他。 彼时彼刻,亦或是每时每刻,没有比姐姐更高大的神只。 周红抽不出手,另一只手指动了动,粗鲁地掐住了周礼群脆弱的脖颈。么多钱了,我不会这样,我的贞洁,我的爱……”周礼群的呼吸开始急促,颤抖,发蒙,琥珀似的眼蒙上晶莹的水色。 那眉、眼、唇每一寸都诱人,每一抹颜色都是迷魂记,周红张了张嘴,陷入某种难以镇定的眩晕之中。 她抱臂后退几步,好像怕眼泪和血能传染的梅毒和淋病通通找上她似的。 骚货,就这么缺爱吗? 星盘告诉他,他爱人的弟弟是个下作的贱货,可惜许多年前他这么说,周红不信。 世界上只有他能给周红洁净的初恋,清白的身体以及戒律清规,她受蒙昧已太久。他们会结婚,她还生龙活虎的,正是建立大事业的好年龄不是吗,他会和……孩子共同支持她,他们会是最美满的家庭。 看到白思源来电周红下意识眼睛一闭,即便已经烦得想把手机摔还是决定出去找地方接这个电话——这是特权阶级的狗应该做的。 “让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走?你又要就这么一走了之,你当我是什么……”周礼群捂着脖子倚在门上,黑发潮湿凌乱地缕缕黏腻在他青白的脸上,血自眉骨蜿蜒流过眼皮,惹得他半眯起眼,精神恍惚。 “你怎么总是这么忙……为什么,你从来不在意我,因为太轻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吗?” 周红忍无可忍地捧着手机像捧着佛祖舍利之类的玩意,刻意修饰自己的语速——白思源发脾气跺跺脚她下半辈子铁窗泪都算是往优渥处想了:“够了!你打我吧,抽我,随便找点东西往我头开个洞,我们两清。” “当没有我这个坏姐恶姐,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废弟蠢弟。我受不了我那些年养着的弟弟是这样一个毒东西,我不可怜吗?你让我出门吧,我求你,我求你了行不行!” 挂了吧。 不过,他想,周红是个fake的伪君子,道貌岸然又朝秦暮楚,让她承认自己好色,亲自把人分个三六九等不如让她去死。 怀里的男人压着她,软瘫而动情,后颈绢细的肌肤泛出馥郁红晕,很香很香。 “周礼群,没有一切的时候,我们看看月亮,就很好。” 常用的话术,然后他动容,失神,意兴阑珊,她掀开他跑路,再次消失,继续沿着属于她的下水道东躲西藏,永不回头了。 “真恶心,你的话都恶心,恶心死了!” ……真润。周红有几秒都不知道他在废话什么。 曾经她悄悄观察了很久,错误地将周礼群沦为大龄剩男归因于自己,所以她在流理台吻他,也试图让他有子可依。 “操!”失神间周红心口一疼,往下一撇看到男人握着的锋利的玻璃残片已经插进她的外套内口袋,扁平的监听盒被他不声不响地毁在里面,明晃晃的玻璃反射出她诧异的眸子。 周红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不能报警,你信我,刚刚,还是我们说的事他没有兴趣,不会和任何人泄露的。” 如果周红之前冷静一些,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思维敏感而多情,她也许能早早嗅到周礼群疯了的草蛇灰线。 “你甚至纵容某个已知的人在你身上放监听器,你强硬的隐私权去哪里了,还是说,只有我,不被允许知道?”周礼群弯折眼睛,喜不自胜似的满溢了眼泪。那笑眼,好像剔透的培养皿,滋长近乎怨毒的狂热。 这下轮到周红破防了:“你的职业道德呢!你踏马学了点知识就用来——” 不行不行再这样躺地上周红感觉自己要成被上的那个了。 唇瓣湿薄,她偏头直接含住周礼群的舌尖,惹得他应激地将细长手指插入她指缝之中。盖抵在他两腿之间,在他的娇嫩处不紧不慢地顶蹭着,周礼群舒服得咬住猩红舌尖,下意识对周红笑。 所谓高知,宇宙在你,左右不过几根肮脏指尖的幅员。 “哈——”随着异物在湿热甬道的深入和挑逗,他湿漉漉的眼睛眯起来,滚动喉结挤出餍足的呜咽。 既然她是姐姐,他是弟弟,他天生就要被这样惩戒,被这样折磨,被这样奴役,没有办法。伦理的底层代码一定蕴藏其中。 “哈嗯……嗯!嗯啊……” 要不是她根本不能再杀人了,抓了她能惊喜地结掉五六起陈年旧案呢,她难道还要做幸运女神给某个局长命运的馈赠吗,让他们足以在政绩上大书特书。 “呵……” 他完全搁浅在高潮的快乐之间,甚至周红离开了都无法抽离,血迹斑驳的脸上长久地停顿着无数种化名为幸福的安逸和静谧,半眯着的眼含着一块濡湿的焦糖,那色泽柔和,祥和与他迷离的快乐淡淡地押了韵。 虽然慢慢长大了和妈妈不再说很多话,但周否有很多证据证明周红对他们姐弟俩没有保留什么秘密的。 他们见过保险柜里的枪,纯粹,漂亮,十几年依旧如同婴儿漆黑发亮的双眸,少女尚未被心血染白的青丝。 哦周否怎么知道的?当然因为大部分打网游的时候这个178长腿沉默御姐是由他来扮演的——喂周红奔四了诶,哪有兴趣陪着电子宠物打怪升级。 动什么感情呢?她有太多男人了,就像她租过太多的房子,一次次欠着租金地全身而退。可是之前她招惹的火从来不会烧到他们姐弟身上,像今天这样,被打,还是后她是一个怎样的畜生吗?他知道周红对世界权力与血缘关系无边无际地烦躁怀疑,在一切轻微或重度犯罪中品尝到的麻木吗?还有被她束之高阁的洁癖?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周红看着他的时候,眼前幻视的是他爸爸或者他被强奸到窒息的样子吗? “你能做什么呢,把这个药就水吃了吧,好好休息。” 修完她才满意地捧起儿子的睡颜,太青春了,一摸好像沾满手水,水滴似的鼻尖湿润而冰冷。 白思源不给周红碰的,只允许一些亲吻,牵手,拥抱,他说他“和外面那些能随随便便碰的男人”不一样。他要结婚的。 结婚。 白思源却觉得理所当然。 做起来为了爽不管对方死活的坏蛋,天生会说甜言蜜语油腔滑调拿她没办法,明知道她不爱任何人,比他更像一个目中无人的瞎子,也只能清醒地,绝望地……陷落。 他模糊地听到女人压抑地喟叹出自己的名字,胸口锥心一疼伤口却迅速发热溃烂地快乐起来。滚烫的尿液喷到他鼻梁上,如同迅疾山雨冲刷,白思源眉头与肩皆惊悸地一缩,又气又急又羞,却只嗔怪地呻吟了声就被拧着头发把喉咙深深打开去接,他极难受似的翕动眼皮,又像只霸食的野生动物怕来不及般直起腰反复吞咽,喉结迫切滚动,试图将爱液灌满胃袋,只是一切来的太没防备,还是漏了许多,他呛得脸红气喘,泪水涟涟。 他脸上沾满了女人下体的味道,细长手指接着从脸颊流淌下的水,连内脏都被染上了不属于他的颜色,是个彻头彻尾的骚货,一个人人都爱人人都怕的漂亮婊子。 “你说为什么会没人进来啊,”她又歪头望着门口,轻笑着说,“就说那些人喝酒都是假喝,拿在手上好看,所以不上厕所,只有我是真喝。” “你什么时候把衣服放到四楼了?” 占三千亩的地起那么高的楼,上层的套房留给下层宾客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房卡都是随请帖寄的,盼着你睡几夜玩几天,也成个会员,来办酒会,宴宾客。 每每这时,白思源真的感觉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互相诋毁之外,他不得不包容着她,明明他们同龄,佛历2536年,他出生时,正是泰兰德翻来覆去血腥政变的时候呢,不过,那段日子,对他来说依旧阳光灿烂,算好时节。 周红眼睛不抬,捧着他的脚趾剪指甲,敷衍地唔了几声。 “不是他的某个姘头吗,你说的,希望我没记错。” “哇。”女人略显冷淡。 我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人,真正的家,和其他血缘都无关。 “我伯母那种蠢货都当上了教育部秘书部长,新首相组内阁的时候,你不努力些,我会很丢人的。” 楼上的人所讨论的韩谭,此刻也在思索着一些楼上人的事情。 本来他只是对初恋情人的所有爱屋及乌……要不是他应酬完她们就从阳台消失不见了,真欲同这姐姐把酒言欢几回。 或许,他今天要订婚的女人,也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观察过被阳光射透的纯白山茶花吗,层叠的花瓣,阴影处藏的色都是幻变而缤纷的。 为了形容他,他背下三千的花语。 显然在场只有这个人能如此对韩谭说话,和书忱,从情怀讲,他当年是宿舍的大哥,班里的支书;从现实讲,他一年百亿,用美刀记;从道德制高点来讲,他娶了初恋女友,从来洁身自好,没有小三,男的女的都没影。 “你妹的原来你也知道不体面,你损死了,”和书忱闻言舒了一口气,笑骂,“都几把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老二都没怪过你。” 白驹过隙,日子倏忽不在,同学少年各自出走,当官,创业,深造,韩谭甚至算不上他们中最玩物丧志的,他家底厚,无功无过地混着,也不会差。 比如创业之初的故事。 那里不是有革命遗址吗,去看看也怪好。 喂,就没去过恁家啦,养出你这文静高雅的风骚样,就算是穷山恶水,那我们也觉得是好的啊。 从小到大周礼群没有过男性友人,这残缺让周礼群和大学里的男人逗嘴,都是学着周红和男人说话的样子,不去认同,不即不离,有些逼人,但实在又知道轻重。 手风琴,吉他,写剧本,打篮球,下棋,洗照片,杂拌的手艺目不暇接,被红某人压抑着的风情终于催熟了,喷发了,元旦的校晚会,他站在台上主持,洁白的西服,如同在开放一朵优雅而盛大的昙。 自视甚高的王孙爷们人前唾他“小白脸”,“乡巴佬”,背地里不依不饶地约他吃饭,带他玩;普通男同学,只敢背地里骂他几千遍“骚情”,当面却畏着,甚至有时候周礼群做班长主动关心一下他们,他们还能高兴,得意许久。 “不要,八月农忙着呢。” 第三次,周礼群终于放下书,清浅透亮的眼珠在正午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尽情迷失在他灿烂的微笑和话语中:“服你们,田抵给村里了,别祸害田了,我能带你们转转,不过老家土房太小,住不下你们这些大佛,你们晚上还是去城里住旅店吧。” 他只是趴在窗户上指着小路两旁满眼的绿笑眯眯地说:“青纱帐,我最喜欢往青纱帐里走了,打仗的时候,人往里面一钻,蚂蚁一样就消失了。” 村里不只有人,还有狗,汽车一来狗就叫,一条狗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叫声中含着狂躁与疑问,而人齐齐蹲在路边,有男有女,神情并不热情。 “为什么他们那么奇怪,你们不都是亲戚的吗?” 明明他是那样谦和地为乡亲们辩护,和书忱愣是看出几分恃美行凶的意味来,班长说话就是发命令,命令被他稀松平常地讲出来,反而叫人不好违抗了。 死去的知识攻击和书忱。那群农民蹲在路边时在想什么?他们和这辆汽车毫无关系,是两个世态,两种人生,车里的人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说不定还会从他们身上夺走什么。 “如果所有人都能用上廉价地用上互联网,用上计算机,世界可能就不会这么封闭了,我要创业,或许做做盗版走低价?你来当合伙人吗老二。”中,青年透明美丽的脸庞上好像鬼上身了闪过不耐,那双越夜越亮的猫一般的眼睛,好像和全世界都隔膜着,和书忱情愿是自己看错了累晕了,也不敢相信周礼群在虚与委蛇,可那冰冷灵异的情绪,无数次在他脑海里被放大,惊悚而尖锐,如同顽癣一般真实。 “你刚刚什么表情,不想吗?直说快直说,你不信我能干?”和书忱晃了晃周礼群,他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自己要这样不依不饶的,是因为想证明什么还是难以启齿的……优越感? “财迷,钻钱眼里去啊,还真以为你无欲无求呢,假清高!放心,大哥肯定带你挣大钱。” “如果脚踏实地,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怎么看周礼群都是最完美的那个天使合伙人,结果东窗事发,周礼群无声无息地被送往外国留学,和书忱望着人去楼空,沙包大的两拳给韩谭打成熊猫尤不解气,若非太多人拦着他几乎把此獠绑块大石头沉到镜心湖里去。 陶冶青和周礼群确认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退场,龙柳妃会怎么上台,刚说几句黄莘就去而复返,其实她没想打扰任何人,拎起放在地上的摄像机又要四处游走。 “人真是一对拉拉,正谈婚论嫁呢,”黄莘撇嘴,分饰两角戏瘾大发地把那两个人雷天雷地的对话学了起来,然后摊手,“当我叶公好龙好了,我拍片从来不用情侣啊。” 哥们你……真的令人发指了,都说女神难当,我看男神也不遑多让,黄莘愕然,突然想到上月初周礼群据传在浴室晕倒受了点伤,难道伤在正面,可是根本看不出来啊。 被问到认不认识那两人,周礼群才笑道:“如果没有看错,红头发的人应该是我姐姐。” “我该继续说点什么吗?” 留下这样关于祖坟和青烟的恐怖故事,周礼群施施然转身离开。 他轻得像只猫,在休息室的红软沙发前翻找,从瓶子倒出小把绿色胶囊,在手心看了一会,数也不数,囫囵吞下,打开水杯抿了小口水却没喝下去,咳嗽着吐在大理石地面上,嗓眼到喉管疼得仿佛生生咽下了铁蒺藜。 醒来后他又是游刃有余,无所不能。 “你吃的是什么?”一道声音打扰他,如同风刮起平面湖心一阵冷颤的皱纹。 “是真的药吗?” 随即那声音高高扬起,落得支离破碎:“妈的,龙柳妃是不是恨透你了,把你往火坑里推,你不抽烟不喝酒,也不需要这种药啊,不要帮她了,我们不要帮她了,她已经疯了,她不止要报复韩谭,她还要报复你,不不不,她已经在报复你了!” “眠尔通吗,你在吃眠尔通还是利眠宁?你不会吃的利眠宁吧。” 周礼群根本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清醒精致,黄莘又说中了。 “原来你也吃过呀,为什么不能理解龙柳妃的好意呢,我们并不是生来脾气就这么差,不是生来看见某个人就立刻要掉眼泪,不是生来就充满怨毒,只是我们生病了,我也看了中医,说这是肝郁气滞,需要长久的调理,我等不了,我的工作,手下工人学生的工作,难道要为此停摆吗,中药也好,西药也罢,都是一种选择而已,对吗?”他循循善诱。 你难道忘记了真正的有益的情愫是什么样子吗?真正有益的快乐,坦然而强大的心境?尊严,自我,不是简单吞咽的动作能产生的。 男人眼角眉梢含着的是与初次见面时别无二致的动人笑意,却空洞洞的,比自己更像一个美丽的笑话。 “我知道你不会和其他人说的,吃药,也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这样避之不及,我还是原本的我,并没有什么改变。”年长者说着,用修长温热的手指包裹住了她的手。 “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我们之间也有秘密了,教授。” 楼 “我说,一家子生了对姐弟,有一个是同志,另一个是不是也特别有可能是同志,不管从基因,还是影响来说——”韩谭没打比方,刚刚他是真看见周礼群大姐缠着个长发及腰的妖姬耳鬓厮磨咬得不亦乐乎。 所以周礼群也可能是喜欢过自己的吧,他们曾有瞬间,是相爱的,会吗,他以前,现在,之后会喜欢男人吗?病症会遗传,他总那么钦佩姐姐,因为姐姐勇敢,不世俗,所以他也向往勇敢,不世俗吗? 他不觉得周礼群错,周礼群怎么样都好。 花语是,执着,温柔,孤傲,高洁。 舍友早看不惯韩谭做梦了,刻薄地指着他唤朋友来看:“得,又发神经病了。” 果然韩谭从善如流,低头认错:“好吧,今天他订婚竟然还会请我,我就冷静一点吧,这些年做的够不体面了,不能辱没他的善良与温柔啊。” 要说韩谭做过的最损的事,就是包养舞蹈学院的学生照周礼群整个七分像送去演同志电影。 许多人和事儿,不用努力就能够记住,有些东西,你想破脑子都想不起来。一个人,在世界上走一遭,什么都不放弃,什么都不丢弃总是倾向不可能。和书忱不可逆转地进入中年,早就开始仔细筛选往事,毕竟采访,自传,都要放点能大谈特谈的东西。 各个假期他们总要去各个地方跑一跑的,好男儿嘛,志在四方,大二暑假,韩谭突发奇想,这四方城的蚯蚓我们都抓遍了,嘿,不如去礼群老家玩。 周礼群眼皮都不抬:“不要。” “好你下辈子投胎去吧。” 他大概是个天生要众星捧月的婊子,蜕变得好快,学得出色极了。 下了台,下了课,他幽幽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忙着工作,忙着自力更生。 被拒绝两次,一宿舍大院公子哥愤懑起来,我们给你钱行了吧。 老二,你爸妈都不在了我们就是你亲兄弟,我们帮你种田哈。 那个叫周店的村庄有巨大的威力,包括现在和书忱回想起来,仍是头晕目眩,已经走过的路,闭塞崎岖,恍若梦境。而早就提醒过他们不要开车的周礼群倒是望着窗外十分快乐,丝毫不提他从如此穷乡僻壤,走到七百公里外的天子脚下,有怎样的眼泪,辛酸,隐情,他的人生,是怎样的云遮雾绕,关险无数。 “你见过小鸳鸯在里面野战吗。”后座有人有气无力地坚持发情,惹得大家哄笑不已。 傍晚他们到县城旅店休息,和书忱冲完澡找到在阳台看月亮的周礼群,那素着的侧颜有着盈白月光都无法比拟的清冷。 “你可不能介意,他们都很好,只是我变太多,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汽车,或者说,科技在他们眼里太强势了,象征着国家,政府,城市,权力,有钱人,只存在外出打工的人口中然后转移到他们的想象里,突然陌生降临,他们会好奇,更多的落寞,就是‘可悲的厚障壁’,忱哥。” “操这种感觉怪让人讨厌的。”周礼群坐在晚风中不说话,只留下和书忱苦闷,思索着改变点什么。 记忆中,青年透明美丽的脸庞上好像鬼上身了闪过不耐,那双越夜越亮的猫一般的眼睛,好像和全世界都隔膜着,和书忱情愿是自己看错了累晕了,也不敢相信周礼群在虚与委蛇,可那冰冷灵异的情绪,无数次在他脑海里被放大,惊悚而尖锐,如同顽癣一般真实。 “你刚刚什么表情,不想吗?直说快直说,你不信我能干?”和书忱晃了晃周礼群,他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自己要这样不依不饶的,是因为想证明什么还是难以启齿的……优越感? “财迷,钻钱眼里去啊,还真以为你无欲无求呢,假清高 而他笑一声,亲切又大方:“有时候我觉得当个理想主义者很好,有闯荡的勇气也很好。” 是,和书忱当然做到了,只是合伙人不是周礼群而已。周礼群很出色,写的加密软件,cad软件,杀毒软件,甚至中文系统都是他们中最好的,期末做的跳格子小游戏和书忱现在还装在电脑里没事解闷玩。两个人还一起做过黑客——和书忱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金盆洗手或者被招安,周礼群绝不是小打小闹地破解些软件,他会渗透,攻击,手里曾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上万肉鸡。 【2】 “大导演,怎么二月霜打的茄子似的恹头巴脑的,人家不愿意啊?”陶冶青倒是很在意。 身旁的周礼群静静听着,五官微笑,葳蕤自生光,都这样完美妥帖了,还时不时碰一下自己左边额角和太阳穴垂落的黑发,用那带着淡淡光晕的,洁白单薄的手指无意识地整理。 “不是我请的,我不认识,周教授,你认识吗?还是龙柳妃找的人?” 就这样没了下文,陶冶青和黄莘都以为周礼群会继续说点什么,按照对话礼仪,就应该继续聊下去,将一切戛然而止的男人镇定自若地把微笑放在瞳孔四处游弋,半晌如梦初醒般轻哈了一声,感知浅淡。 他无奈又有点困扰地颔首:“好吧,很巧,我姐是小红美刀,榕树网写手辩才天,红尘粒粒砂也是她,她还有其他五六个笔名,但不能再泄密了,你们也不会说出去,对吗。” 【3】 可慢慢他就不疼了,下意识抚摸自己额头的伤口,凌乱的身体被整理好放轻松,再次融入那种稳定而愉悦的状态,温馨的眸子里尽是一波静水流深,看看手表,他喃喃自语:“还能睡十分钟。” 离开了你,确实过得好多了,虽然依旧很爱你,但爱情在我的生活中已经无足轻重了。 周礼群没计较谁进来,和善地想了想,回答:“药。” “当然是药,龙小姐看我这段日子太难过,把她的医生介绍给我了。” “哪有这么严重呢,都是二类药,龙柳妃和我同病相怜,帮助了我很多。”大把安定剂吞下后的男人对一切都是如此举重若轻。 陶冶青痛苦地捂住胃,她恨自己邪了门的第六感,恨这男人不听劝的莫名傲气,恨自己找过来打破幻想。 她失望地看见男人不气不恼,甚至近乎神圣地微笑起来,他坐在沙发上,一身风光霁月的白金西装,精明强干,长腿交叠,或许是因为他的脸庞现在如此惊艳而完美,每一寸眼波的流转都自带褒义。 不,镇静剂不治这个,它带给你再美妙,再幸福,再平静的心情都是假的,一克少吃就要讨债般加倍反噬。 陶冶青有太多话想反驳,以至于抱着手肘彻底沉默。她初次买到镇定胶囊在墨西哥,还是不成熟的小孩子,可周礼群三十六了,有比自己更漫长的人生经验,自己都懂的,他难道会不懂。 “我可以接受你的过去,因为那不是你的错,莘莘说你水性杨花,心机深凤凰男,我都不在意,但你沉迷镇定剂,我、我……”周礼群捂住鼻尖和嘴,陶冶青自知失言了,连忙后退,“周教授,订婚的戏过了,我们就……再见吧。” 从周礼群回国,他们在剧院认识有三年,第一次有这样的肢体接触。 【1】 在酒会里像现在这样被缠着,也不是第一次了。 周红借着喝酒的动作,细长眼睛懒怠地打量韩谭的下体,西裤里面的脏屌弄过周礼群,是弄爽了,还是弄哭了。 耳边是上位者追忆当年如何给宿舍偷偷拉网线,酸楚刻薄的话几乎控制不住从她胃里钻出来了,她情不自禁报告:“我必须上个厕所。” 周红一撩刘海,露出渗人的白牙:“说明肾好,肾好。” “那这位瞎祖宗就拜托各位看着了。”周红冲韩谭和书忱等人告知完便滚了,一滚就是三十 她往泳池那边插兜站了一会,沙滩椅上坐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女孩,举着小镜子,静静涂着口红。 如果有手风琴,她也不愿意合奏一曲,这是独属青春之歌。 仰头听啊听,感觉胃舒服点了,她才原路返回。 你还能笑出来?周红瞳孔微微收缩,把手腕别在身后,也咧嘴笑了。 气度,派头,真的是个大人了,独立的大人,刚出生他就是一滩粉色的泥巴,是她往里面塞了骨头。总是想教他,爱他,疼他,宠他,把他宠得娇气烦人无法自立门户才好,这样,土地,宅基和他那身贱肉,永远都是她的。 可能她永远学不会当一个好姐姐,但会当一个好前任的,至于白思源,她可管不了。 正巧白思源在说着什么呢,听到女人异常沙哑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即慢条斯理地接住自己的话头:“她那时候特逗,和人谈朋友,第一件事,借钱,我就不赞同,太江湖了太low了吧。” “真哥们还是假哥们,只有事上才能看得出来。平时吃吃喝喝,酒肉朋友,等到真正有事的时候,哥们全没了。” 白思源冷冷勾唇。 躺在街上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时候,是我把她带回家了,把她破败的身体,强烈而完整的自尊和自我都带回了家。 女人被托在白思源手心的脸呆滞一笑,愣是没说什么,不太在意白思源口无遮拦地把自己的隐私和盘托出似的。 “谢谢你,照顾我姐姐。”他端起香槟,嘴角还保持着无暇的微笑,咬字缓慢雅致,雅得都仿古调了。 “姐,我敬你一杯。” “哈……敬你们……” 韩谭忙扶住他,恍惚一抬头看黄莘扛着摄像机出现,立刻撒了手,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从黄莘背后走出来,拉周礼群在贵妃榻样式的沙发坐下。 天,谁不知道周礼群酒量雄浑,酒品更好。 终于和书忱老大哥替韩谭出声了:“龙柳妃,你怎么会在这?” “你的白月光要回国了,我不得约出来看看?看看除却巫山,真无云也?” 周礼群端坐,含笑的音调上扬,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揉着入鬓眉尾,那眉轻轻皱起,好像受了什么折辱:“年少无知一次,我就要遗臭万年了吗?你想倒贴老公给我,我都不要,夫妻间情趣,可不要扯上我了。” 好一派正大光明,独善其身的铿锵声明,这贱人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摇身成受害者了。白思源听戏,脸上倒是完全不动声色,转着中指的戒指,活脱脱一把华丽锋利的冷兵器,现在他倒舍得用怜悯的眼光发掘手下败将的优点了。 要是周红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说,对,那肯定浑身上下全是优点,不然怎么显得您威武,您厉害呢。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那时候周兰很讨厌隔壁女人,她觉得白女养孩子逻辑有问题,孩子磕多了迟早要死的,怎么不一出生就摔死得了,有嗑药的钱,拿那化学的,科技的快乐糊弄人,也不愿意多点关心多点爱? 就是两个小孩和尸体睡了一晚上,沾尸气了,回国后起此彼伏地生病,好像是圣母的鬼魂在用计检测她会不会当妈似的。 然后就觉得,周礼群应该活不长了。 小弟小弟,我们确实打断骨头粘着筋。 戏台已经搭盖好,应该粉末登场,四散闲聊的男男女女都拢了过去。 第二个出场的,是陶冶青。她准备得真情实感,但感谢了一圈的人,就是没谢父母,讲了五分钟对忠贞不渝的向往与婚姻本质,就是没讲和未婚夫的罗曼史,众人越品越不对劲的时候,她也下台了。冷声制止她,身后,他老婆开始了悠悠的讲述。 她叫龙柳妃,出生那一天,遥远太空轨道响起《东方红》的乐曲,她脸若初生红云,哭声,也像唱歌似的,很少见那么美丽的婴儿,父亲,母亲,爷爷,姥姥,姥爷都异常珍爱她,爱得她二十六七都没能结婚。 大厅黑了下来,又安静,好像空无一人似的。 “这个视频,是五年前,我亲自拍下来的,五年前,小周还在英国,视频里当然不是他,一个整容整出来的假货,由我丈夫韩局长亲手制造。” 四代单传,难道这就是她要当同妻的理由? 千里之堤,亦可溃于蚁穴,我可看不得,你们这么春风得意。 周礼群在后台垂着睫毛听着,指尖在鼠标上画着圈,这进程让他满意。 他并不打算在北方名利场待下去了,辞职报告已经在审批,名声现在,以后对他都不再重要。 当年赵娣说会把他送出国,他很开心,问能不能去美国,不需要什么好学校,因为有家人在那,赵娣轻松应下。 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不是吗,年轻教授也不免有小小的感慨了,赵女士,您那么有阅历的读书人,不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还是说,真这么恨我把您家独苗害成同性恋了啊。 现在他够了,腻了,对赵女士曾经的辜负倒也没有什么怨恨,舐犊情深是很感人的,只是韩谭关于在线货币的想法挡了南边大人的路,必须要被敲打敲打。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玩家周礼群梭哈了,任务奖励是,西子湖畔,梦想小镇一座。 韩谭打电话去了,他全部听完,落在人们眼中情绪没有多差,也没有多好,就是淡淡的。 本来知道内情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派系的老同学,老同学谁会把这当把柄威胁你呢,现在好了,人手一份,以备不时之需了。 韩家还有那么多公司,那么多地,一个官儿而已,捐出来给别人坐坐,全当挡灾了,等他成了普通公民,再好好查吧。 “她的诉求不就是离婚我净身出户孩子全归她吗。” “我就这点爱好又不贪污又不受贿又不给家里开绿色通道,想我滚下去肯定从生活作风下手你老婆还不处理好。” 文质彬彬的老头要被韩谭一口一个你老婆你媳妇气晕了:“满嘴胡吣!” “你要待多久?” 时间自会弥天盖地,自会磨平真相,可惜在特定阶层中,最稀缺的,就是时间。 是的,竟然,是竟然,周礼群在他眼中竟然仍然是一朵傲上悯下的盛世白花。痛苦,背叛,吃亏在大情圣眼中也是甘之如饴的,曾经他跪下来哭着求周礼群不要走,每个夜里都梦见那狠心的男人在怀里被他搂得骨头在叫。 不愿被玩弄,更不想被欺骗?那就永远也别用低下的姿态传达:我不能没有你。 【1】 “你在给我按摩吗。” “为舍么要哭,把我手都湿了。”他把周红的脸捏成圆的又扯成方的,轻飘飘的问,说不清楚是嘲笑还是提醒。 “周红……” 一声声无人应答,惹得白思源十指深深剃入女人的发间,扣腕提拉发力,那么一截闲来无事的贵人手,不知怎么劲就那么大,他看不到,也不知道,女人湿湿眼梢都被揪得上挑了,露出好长的青眼,异常鬼魅。觉不到疼似的幽幽说。 是,很傻,周红躺在床上仰视白思源,银白夜色中他依旧美得让人心颤,即使他已经……是做父亲的年龄了。 她突然噗嗤畅快大笑出声,之前是小巫师,现在是女王陛下。 正好她卑贱而平庸,热爱玷污所有的精英。 只是世界上无条件的东西,好少好少,砂海淘金似的越来越少。 于是小人们又开始在她的大脑里吵架了。 脑子乱得不可开交之际,女人的指尖老实地爬上白思源直立挺拔的腰身,轻轻握住。 白思源眯眯眼,缓缓披衣下床,裸足在羊绒地毯上游戏般四处晃动,不知道从房间什么地方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带着不屑,甚至冷漠。 怎么拴住女人?白思源有十几年没有思索过这个课题了,久到想起便觉得是一种耻辱,一种庸俗。 喉咙中难散去的喑哑让白思源深知拴住她有多么不易。然而,太易拴住的爱人又多么无味,激不起白思源的热情,激不起白思源的本性。 叛道离经,命星中排布着过多的精力,野性和闲情,而周红正好耗着他,他今后的一生也许都要在进行这一场斗争。 所以,他要给这位胡迪尼女士空间,这空间刚刚够她乐的,玩的,恰好叫她不觉得人生乏味。将她放得太松,她要跑;勒得太紧了,她不自在又要发疯,唯有不松不紧地由她撒撒性,才是正好。 “好思思,你真是通情达理的好思思。”女人守在他身边听他打电话,抱住他晃晃,呼吸温热。 可惜他貌似没有好消息告诉周红了。 “祛魅……你现在竟然会这么学术的词啦。” 周红单手托住下巴,酒红长发沉重散落,像块坏死的息肉长在背上,压弯了她的脊梁,蓄势待发地吞噬。 周红啊周红,可怜的务虚者,我蹒跚的孩子啊,不要思考了,不要思考了,这是一个读书太多反而愚蠢的时代,一个思考太多反而不美时代。 你已经哭太久了,孤独太久了,你爱所有人,所有好与不好的人,爱得太久了,爱得太累了,爱得太不幸福了。 【2】 因为是山,下着雨更加烟气蒙蒙,潮湿破败且灰绿。 “今天就不谢谢我了。” 第一次去酒吧,和他一起的朋友说了去厕所后再没回来过,他倒霉地连抽三次小姐牌,被拼桌的男人灌得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珠子。 一句小朋友给洛可可叫得脸蛋酡红,一头小熊似的卷毛本来被淋趴了又炸一遍,等等等等,他可都大三了。 洛可可羞恼的声音飞扬在吹风机的轰鸣里:“你们不许人肉她,我要去接我妹的书法课了。” 小妹六岁,所有的兴趣班平时都是家教老师接来送去的,今天特殊些,妈妈从燕平回来了,想女儿了,亲自上山。 辛夷坞。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向洋洋等到女儿落笔,背着手轻轻念出宣纸上的字,抬眼一瞥桌前站的一老一少两个教授,欣慰且得意:“二宝,你喜欢这首诗?来讲讲?”凋零的悲哀,一切随缘任运。” 女孩被夸赞了,甜甜一笑:“妈妈,这副字,我想送给哥哥,哥哥光是站着就让我想起这首诗。” 小孩子亲近美人也正常,尤其是千禧年代的小孩子,感受世界太早,这会正急着谄媚,大献殷勤呢。 知子莫若母,向熹熹果然放不出其他屁:“字如其人,叔叔长得漂亮写字肯定也漂亮。” 左右也不过是问问你多大啦,在哪里上学啊,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呀,孩子却都回答得响亮而认真,助理见如此温馨,拍了美照数张,觉得可以做宣传之用。 “礼群你很喜欢孩子吗?”向洋洋看他会玩闹的亲近样子,不由问。 “她还有另一副嘴脸你估计无缘得见了,”向洋洋咋舌,依旧是幸福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一个高龄产妇从鬼门关拼来的天使啊,有儿有女才能称得上‘好’字嘛。” 门廊的助理们纷纷整理好雨伞。 打着黑伞的高挑女人在栅栏外,怀中一捧硕大鲜亮的洋牡丹,黑风衣裹着黑套裙黑丝袜,朦胧雨丝沿着伞缘倾泻下来,让她像是山林里的孤魂野鬼。 “我怎么在这?” “找人。” 约不来,她就守株待兔,周礼群不见也得见。 好一个都市丽人哈,周红咬牙笑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初某外企的茜茜缇娜丽莎之流,是她最烦的做派。 “大宝你带着二宝在干什么?” “哦,妈,这是昨天……在书店遇到的姐姐,叫寿利施。”他可怜巴巴地冲寿利施挤眼睛,眼梢潋滟薄红。 可能他确实挺坏的,老妈身边精致文雅又谈笑风生的男士,他一眼就抵触,丢脸没什么,他给老妈丢的脸还少吗?但他就是不愿意在这样浑身上下写满成功的同性面前丢脸!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好庆幸,庆幸妹妹刚刚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 不小心和妹妹对上眼神,他点点头,决定今天就奖励这家伙吃她最馋的各种垃圾食品。 周红:“……” “到我这边来吧。”周礼群屈腿一高一低极好教养地蹲了下来,露出灿烂美好的微笑。 “熹熹好聪明呀,洋洋姐,宝贝还缺干爹吗。”周礼群用指尖轻轻擦去童真的眼泪,人像打了一束光,唇红齿白,快乐得容光焕发,又发自肺腑。 这就是自毁名声的代价,男人嘴角一僵,但很快整顿好,又逸散出柔美细腻的笑:“顺其自然吧,我其实不想要孩子呢,怕生不出这样懂事聪明的小朋友。” “也许只是令郎不太会教孩子,他自己都是个年轻孩子呢,一定不是故意的吧。” 一群人都跟着向洋洋步伐走出别墅,周礼群也是,他得体地听着,和副总裁一唱一和地讲些玩笑话。 周红盯着那背影,无能又自虐似的收起伞。 怎么我又成坏人了?果然在错误地点做的好人好事也是错的,千万不要在夜总会多管闲事。 “你妈妈担心你而已。”周红想,你妈眼光多毒,一看就知道我不是好人,玩你和玩傻子似的。 谁知男孩犹豫着向前一步,拦住她,无声嗫嚅了几下,直接勾住周红的脖子大无畏地把软唇献了上来,长睫根根分明,齐整秀挺地插红湿眼睑上,就像松针草插在花泥里,忽闪几下,几分恍惚又有几分想哭,眼波雾蒙蒙的。 周红摸了摸唇,不想教育他,显得她多好为人师,她不太在乎的。教的小人儿,已经溺死在命运的长河里了,芳魂,素裳,贞洁纯良,恬静地睡着了,那样羞怯天真的娇柔脸庞,青纱帐里轻轻的呼唤,也枯萎了。 周红靠在高高的铁栅栏上,潮湿的山茶花从间隙探出,浓烈又阴郁的白,仿佛是紧贴的呼吸,雨水养出眼底森森的青苔绿。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从来如此,周红路上随手勾了个花环,一个人披着时有时无的雨下了山。 “诶,你不是刚刚那个在他后面打伞的……”周红一怔,直接笑嘻嘻地把花环挂这报喜鸟手腕上,“是不是周礼群打算见我。” 周红只听闻他在桃源里买了别墅,那块地08年开盘的,因为在湿地附近,价格和燕平那套比也是不遑多让,歪头问:“几幢?” 【1】 我有过好多呢,比这漂亮的也有,串在手上的,脚上的,当戒指的,现在城里孩子很大惊小怪,不过是这些破玩意。男人飘忽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含着很轻的哽咽,只有花知晓,大家眼中他只是好轻松地擦身而过,如烟般逶迤一抹冷香。 车开出停车场,外面竟然是暴雨如注了,硕大的珠霰串成串,下坠时有股水滴石穿的狠劲,还是击不穿这样大雨滂沱,烟雾缭绕的夜。 这时周礼群手机响起,卖家很恭敬地告知:“东西已经送到了。” 轰隆——轰隆——沉闷的春雷降下。 江南烟雨,实在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周礼群又被骗了。 七点半,他在恒温而降噪的书房收到白思源的消息。 白思源:“她出发了一会了︿︿” 那照片隔着如此距离和空间挑起周礼群嘴角尖利而酸楚的弧度——这样矫揉造作的女人,令人作呕的做派,竟然是周红偏爱的。整场宴会,无论身边有没有人,这个叫白思源的浪荡娘们都要没骨头似的和周红挤着站,炫耀她们的如胶似漆,无论是多么小的一块食物,譬如半个千层,也要你一口我一口像鸟一样地喂。 女人都是这样,总是外露地表现“爱情”,这叫什么爱,叫演戏,演给别人看。他幽幽想自己果然还是男人,学不会,也不愿去学。 “不要发这些好吗?我以为我们不是敌人,虽然我和姐姐之前发生过一些超过道德以下的事,但那都过去了。”周礼群是秒回的。 “为什么要站在时间长河上刻舟求剑呢,这对我们全无益处。” 冷血,下贱,满嘴谎言,自以为是又柔弱不堪地痛呼着四处寻求庇护,善于欺骗和背叛却总用高尚美好的词来伪装獠牙。 很快,白思源也收到了周礼群的语音条。 一段沉吟后,语音继续忧郁蓝调唱片般播放:“就在昨天她还睡了一家跨国集团执行副总裁的儿子,诱哄他私奔,我很为你不值,也为那个年轻的男孩感到悲伤,她是不是说自己是同性恋骗了你呢,如果你们女同性恋的爱就是这样开放,那就当我多言了。” 显然周礼群在为一场即将发生的谋杀善后,细长的手指长久地按下手机侧边按键。 “太子,不许下来,就在自己的房间呆着。”脚边亦步亦趋剐蹭的猫被他赶走了,他才下楼,他没关门的,姐姐果然已经进来了,在门厅里收着伞,刘海和脸颊都湿湿的素着,捂着嘴看着地面咳嗽时显得好阴沉好苍白,像灵魂长在针尖上,无依无靠地晃。 周礼群张嘴,舌根处下意识抽搐,骤然空白的思绪截断他在某个时空中必然已经发出的尖叫,因嫉妒而动荡的喘息,因怨恨而失魂的痛苦质问。药物在他的血液里发挥作用,滤网一样隔绝非理性的杂质,他浑身松弛温暖,尤其是心脏和胃,再看向周红,只剩下淡淡的讥诮。 啊……几个月前他真的是疯了,怎么会有这么毫无羞耻感的人呢,人家把他甩了他还搞网络卖淫的福利姬一样拼命地发信息,发照片,发视频,觉得没了她就是天塌了一样的事,精神分裂了似的一会张牙舞爪地逼迫,一会体无完肤地哀求。 周红,不止家里的祖坟,我都要把你的互联网祖坟扒出来了,周礼群突然感觉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了,情绪不错。勾勒蛛丝马迹,甚至,放下一身执着纡尊降贵地找到他的“侄子侄女”。 但这些都没关系,死人也不必再知道了。 男人在墙上摸了一下,黑色大门摩西分海一样分开可以供两辆车开进来的通道。 “到了新地方一直在忙,所以没时间和你见面。”周礼群接过她手中的礼品,轻触她死人般雪而僵的手,想到她一会就要永永远远停留在这个温度,兴奋得不知怎么是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毫不忸怩,近乎深情地凝视进周红的眼睛,为那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解放而快乐。 真希望你没有来世,不再祸害人间。 “你是吃了药吗?”女人蹙起眉头,仿佛不认识他。 周红垂眸,点点头当过了这个话题:“我要换鞋吗?” 这样极品肤白貌美大长腿,锁骨瘦得能盛水喝,神情又温柔,难以言喻的幽静。周红接过玻璃杯,扬起脸问:“你眼睛戴的美瞳吗?” 她又点点头,话很少。 显然对方同样无意寒暄,单刀直入正题:“户口簿,你能先给我用一下吗,如果快的话两天就还回来。” 女人晴天霹雳似的猛站起来,好长一条影子照在周礼群,所以她又慢慢蹲下来,好声好气地压低声音,示弱又满怀希冀:“那周红这个人的户口呢?” 客厅开错灯了,白昼灯肉眼看着太蓝,打在弟弟发粉的唇和双颊,好像染上了银闪蝶带偏色的晶莹磷粉,溢彩流光,华美异常。 很唯美的忧伤,像淡口的酒,很适合告别,他很喜欢。 女人坐回都铎风格的沙发,那沙发太软,在周礼群眼里甚至是为了避免狼狈似的坐直了,摩挲着手里的水杯,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半晌她终于像想好了,拎包再次站起来,宣告似的响亮地说,牙格外白白的:“算啦,我走啦!” 弟弟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像一截上好的鸦片,曼妙而沙哑。 “并没有。”他迅速反驳。 “三十多年我终于体会到的事情就是,一切爱与恨,好与坏,快乐和不安,都是短暂的,终将都会过去。我越来越不害怕这些情绪了,任由它们在我心里肆意流淌,我们只需要继续向前就好了,对吗,寿女士。”他欣慰而忧郁。 周礼群笑容淡了:“反正你可以以你那早死的同性爱人身份一直生活,多浪漫,周红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你也没用过,何况我只是在做我的事,你还要怪我吗。” 她觉得自己还会嫉妒吗?周礼群了然地呵呵一笑,感慨姐姐肚子里竟然也只有这些不痛不痒的假大空了,从沙发走到餐桌前,捻了点小碟子里的朱砂,抬头与楼梯口的周红亲切对视:“因为周兰早就在国内结过婚了,她的丈夫还活着,在湖北农村种地不是么,你不是不想,是不能吧。” “朱砂,很好的东西,你睡不着也可以试试。” 显然周礼群手头上的那种巴比妥只溶于热水,现在水凉了,杯底都沉淀了。 她知道自己怕是走不出周礼群的豪宅了,除非他回心转意。 周红已经是强弩之末,斗兽之困,脑海中痛苦地模拟一切可能的对话,她好不容易在白思源那边有点个人空间了,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现在和她沾上边了,如果那药害得她没法行乐,害得她短命,她将极度后悔前几个月的作壁上观。 “结婚?”周礼群从餐桌上的拥挤花束里抽出冷水浸泡着的针剂,一切锋芒毕露,而他明显已经冷淡下来,长睫翕动着,对告别再没什么耐心了,“你们两个女人要去哪里结婚,加拿大,瑞典,南非……随便吧,我也怕你狗急跳墙对警察宣言我的丑事呢。” 那手指笑着笑着失力地划到胸口,她神情恍惚:“我已尽力善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