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选组的审问室总会让你感到不舒服——狭窄的天窗采光极差,室内没有其他光源,肉眼可见的灰尘微粒漂浮在空气中,老化的墙壁隐约因阴湿而生出霉味,唯一一只座椅那冰凉的铁质椅背刺得你后背生疼。 一边担忧着高杉晋助可能会在今晚的祭典用什么未知手段开展无差别恐怖袭击,一边还要与真选组周旋,你表面故作松弛,精神上却进入高度紧绷的状态。 “‘葬送姬’。” “战争末期,攘夷志士阵中曾流传过一个说法——‘当你奄奄一息求死不能的时候,葬送姬便会现身,来送你最后一程’。” “闭嘴土方副长,这都不知道属于你工作失职,给我去切腹谢罪。”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冲田队长。”你见土方副长还被他蒙在鼓里的模样,微笑着摇头装傻,心存侥幸,“攘夷战争中流传的外号多如牛毛,那些传说是真是假都很难分辨,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信某些谣言为好哦?” “哈?!”土方十四郎震惊得差点拿不稳烟,猝不及防被呛一口,不敢置信地凑到桌前,“枝川小姐你……参加过攘夷战争?” 上一秒还温和纯良的笑容蓦然间隐去,原本澄澈如宝石的琥珀色双瞳覆上一层阴影,其中摇曳的,是让你不愿再回想起那堆满同伴尸体战场的彻骨痛楚。 “请你向我们说明到底是什么情况吧,枝川小姐。”土方副长也终于反应过来,严肃地重新审视着你,“念及你和近藤局长的关系,即便你曾参加过攘夷,如果能保证现在与他们撇清关系,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十年前……那是攘夷战争进入后期、即将失败的时候,我加入攘夷志士阵营,做过一段时间的后援工作,主要负责清理‘残局’。” “那是指——战役结束后,回到战场搜寻想要活下去的幸存者,而对于其他受尽惨烈伤痛折磨一心求死的同伴……我会了遂他们的心愿,然后将尸骨埋葬。用你们所能理解的事物来比喻,就和武士切腹时一旁的‘介错人’差不多。久而久之,还活着的同伴们便给我起了‘葬送姬’的外号。” “当然,所以没等战争结束我便退出了。”你故作轻松笑道,“如今的我与攘夷再无关系,所以还请你们放过我吧。” 你自然不愿告知他们是因为那几个同窗师弟想去夺回吉田松阳、而你只是不放心他们便跟过去,于是避重就轻,讲出提前编好的答案:“啊,说来惭愧,是因为我前男友也参战了。” 然后你仿佛听见,真选组两位精英警察表情崩坏的咔嚓声。 “那倒不是他。”你迅速冷下脸,矢口否认道,“我只是被那流氓强迫的,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难得按时上班巡逻救了我呢,冲田队长。” “……?”对你们在聊什么一头雾水还莫名被骂的土方十四郎。 送走两位匆忙离去真选组精英,你长吁一口气,瘫坐在冰冷的审问椅上,手铐依旧套在你的手腕,稍一动作,锁链便会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解开手铐的钥匙在我口袋里——在那之前,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哦?” 猛地出脚踢晕唯一值守的警卫,你毫无阻碍地走出屯所,双手拢进和服宽大的袖中,将手铐遮掩住,在即将入夜的傍晚昏暗天色下,朝人声鼎沸的祭典会场飞奔而去。 白胡子的年迈机械师平贺源外抿下一口清酒,望向两人一机械走远的背影感叹:“真神奇,总觉得三郎看上去很开心。” “哼,跟我儿子说一样的话。” “然而已经不在了……”老人举到嘴边的酒杯略一停顿后又放下,似在缅怀,“自顾自地跑去打仗然后死了哦。” “那臭小子从小跟我一样喜欢摆弄机器,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可能是最开心的……以前捣鼓机器仅仅是因为喜欢,可自从有了‘江户第一机械师’的称号,机器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种牟利手段罢了。”老人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感伤地回忆起过去,“儿子反对我这么做,离家出走后,就再也没回来。” “说起来我听登势讲过,你也打过那场仗?” “没想过为他们报仇么 “啊?”他惊讶,回过神来瞥向老人,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坂田银时彻底清醒过来,猛然间预感到某种可能性,但那个想法太过疯狂,让他又不确定地试探着问:“老爷子,你……?” 万事屋老板凝视他离去的方向,默不作声地沉思良久。 “真是的……一个两个满脑子都是复仇的笨蛋,光是要守住那一人就很麻烦了。”他苦恼地抓抓头发,自言自语地抱怨,“唉,阿银我可是很忙的,哪有那种闲工夫。” ——那家伙一定就藏在某个地方,而且是接近将军能亲眼观看他计划实施的位置。 你终于游过人海来到舞台附近,此时平贺源外的机器人表演即将开始,几支烟花升上夜空绽开,如色彩斑斓的画卷,将祭典的欢庆气氛烘托至高潮。 “果然祭典就是要热闹才好啊。” 但你意外竟会有另一位故人也在场。 “堂堂白夜叉,居然被人抄了背后。”高杉晋助轻蔑嗤笑,“银时,你变弱了啊。” “行了,闭嘴看着吧,精彩的表演就要开场了。” “原来如此,煽动‘江户第一机械师’来发动恐怖袭击,这就是你的刺杀计划吗?还真是不择手段呢。” 但这一秒也足够他身前的人反应过来,转身将洞爷湖架在他的胸前,成功扭转被动局面。 “老板说今天放假,我本来是跟阿妙约着来的。”你隐没在袖中的十指悄然发力,一动不动,以免手铐的锁链声被他听见,“拜某个混蛋所赐,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放她鸽子了。” 这时候,舞台上的平贺源外将机器人的发射筒对准观众席,打出一发烟幕弹。台下有人喊着“是攘夷党的恐怖袭击”,大家纷纷陷入恐慌,向祭典场外四散逃开。 “还记得吗,银时,阿景。”高杉晋助缓缓开口道,“我率领鬼兵队义勇军的时候,里面有个人叫三郎,剑术完全不行,但特别擅长摆弄机械。他自称不是来打仗,是因为跟父亲吵架才过来的,总是在讲自己父亲的事……但是他没能回到父亲身边就死了,真惨啊。” “晋助,你……”想斥责的话却全都梗在喉中,那位父亲本就想给儿子复仇,而高杉晋助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我们为了从天人手中保护国家拼死战斗,关键的幕府,却眨眼间去迎合天人了……鬼兵队也不例外,惨遭肃清而覆灭。看到儿子的头颅在河边示众,不难想象做父亲的会怎么想。” 你闭眼在内心叹道,遗憾与痛苦感交织,将你开始纷乱的心绪越缠越紧。 “怂恿?别说傻话了,我只是看到一颗坚固的牙齿,帮他磨锋利了而已……我能理解那老爷子的悲伤。”高杉晋助的眼神变得愈加疯狂,“我的身体里,如今还有头黑色野兽在肆虐。给战友报仇,让那帮人血债血偿,一天到晚地杀啊杀啊在我耳边喊个不停……银时,你听不见吗?不,你不可能听见。” 这时,你见坂田银时露出一个懒散的笑容,像是收到某种信号般,默契地闪过身,让他用洞爷湖将高杉挥开。 紧跟在银时的攻击之后,你抓着高杉的右手反扭在他身侧,一副你有办法不让他逃走的自信模样催促道:“快去阻止老爷子,银时,把这危险份子交给我就好。” 确认坂田银时已经离开,你悄悄松一口气,手指微动,似乎能感受到面前男人手腕内侧的脉搏在激烈跳动。 “你还要维持这可笑的谎言到什么时候?” 终于暴露在空气里的金属手铐的锁链摇晃着,映入彼此眼中。 “太轻了,你的动作。”他用带茧的手掌摩挲着柔软的肌肤,“身上的武器都被真选组收走了吗?” “那是他的决定,我只是想破坏罢了。”高杉晋助的眼神再次变得灰暗,嗓音发颤,让你感觉他就像只迷失在雨中的野犬。 “呵……是那帮蠢货警察给你套上的这玩意?早上那时还是被看见了啊。”他没有听你的话,反而兴致盎然地勾住手铐间的锁链,用发现猎物般的表情盯着你。 然而正当他准备再做点什么时,一柄武士刀从背后指向了他的身体—— “假发!”你喜出望外,终于得以从高杉晋助手中挣脱,跑到戴着斗笠的长发武士身旁,笑嘻嘻道,“怎么不早出现?” “哎呀真不好意思,记得替我向那个笨蛋卷毛保密哦?要是他知道被我骗了,总感觉下场会很惨。” 你这才假装遗憾地扭头看向前方空旷的街道,脸上浮现出一个恬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