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说自己名叫正明,柳不弃虽有疑惑,但是面对他坦荡的气度,也只是把疑虑放置脑后。 反正这里除了一棵老梧桐,也没有其他人与她作伴,柳不弃一边照顾着负伤的男人,一边又在柴米油盐醋当中挂念着李家的事情,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可是他从来不愿意对自己的过往多说一句,只是拿着沾了水的破毛笔,坐在院子里面的地上晒太阳时,在地上写写画画。 地上是一副人像,画的是女子摘花放于头上,笑容灿烂,他画工是很好的,柳不弃只看上一眼便知道了。 柳不弃面上浮出红云,心里隐隐被什么触动了,她一想到那人浓眉星目的模样,便止不住地要失态了,好不容易才不在人家面前笑出来,省的叫人觉得她脸皮也跟着“那少年郎”变厚了。 梦,梦幻极了。 就像是一场梦。 柳不弃站在院子门口为老梧桐浇花,她有些累了,便放下了水壶,蹲下来,双手抱膝,脸埋在臂弯里久久沉默。 而后的事情更像是一场梦,柳不弃感觉自己被滞空到了无尽的漩涡之中,不能呼救,只觉得心口生疼,像是被塞了一把苦根水,生涩无比。 李家来信了,柳不弃终于松一口气,而后打开信封见到又是那娟秀方正的书生字体,她先是笑了一下,而后眼泪滚滚而落。 不过眼泪存在的意义本来就是为发泄郁闷痛苦,没有他人的观看,脆弱的一面展现给自己,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安慰,柳不弃瘫倒在地上,手上颤抖,那已干的墨水又被染湿,在黄色信纸上面晕染开了,像墨色的云,同它的主人一同忧郁。 重回李家,她见到三婶子,然后就去为恩父恩母跪棺材守灵,甚至见到李家大公子的那一刻她有些怨恨地想,都是他回来才会这样,只是这想法只一瞬,出现在她的意识之中,由路途上不知哪位路人的声音发出来的,她听了好多,神志又恍惚,慢慢地也要变成别人的模样了。 惭愧,又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的愧疚,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在对上他疲惫不堪的双眼之时,柳不弃心里却默默释然了。 同病相怜在另一种意义上是苦中作乐,在哥哥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我不会舍弃你,我们兄妹二人以后作伴,我们家也不算孤单。 白梅配才子,她想,这位哥哥本来便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才能从他们这穷乡僻壤脱颖而出,寻求到一条进京做官的道路来,此时回到家乡,也难掩他含而不露的气质,单薄的眼皮看人并不刻薄,那微微笑起来的唇角恰到好处地温和,让人忍不住多看一会,她知道那是他表达宽慰的一种方式。 许久之后别人再说到李家,只知道他们遇到了一位贵人,搬去了其他地方,飞黄腾达了。有人说起这事情来,总要评论上一句,福祸相依,天命如此,这一起一落的说不定只是老天爷无聊时拨弄着人间的针线,一不小心力度大了些,影响了一众浮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