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特高课的中佐,以此方式牢牢绑定绝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很多违禁品,只要挂靠上特高课的身份,就能堂而皇之的运出去。
可井村不知道,此时的他无比心慌的跟随着稽查处的少佐出去,心里愤怒的问候着李维恭和“安平”的全家,恨不得将两人送进107号兵营进行活体研究。
手足无措的他跟着稽查处的少佐来到了关卡处,看着稽查处少佐带人开始查验药品,失了方寸的井村不由恶狠狠的望向抱着头的“安平”,恨不得夺把枪过去将人毙掉。
一番检查后,稽查处少佐将此刻宛若等待宣判的井村角荣拉到一边:
“井村君,刚刚检查了,都是普通的药品,问题不大。不过你以后的通行证费用得加20%——这一次就算了。”
稽查处少佐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井村茫然,稽查处少佐见状悄悄塞给了井村一张名片:
“井村君,你以后需要渠道的话让人去这个地址拿货,没必要高价搞散支的。”
“我还要去做事,您可以把人带出去了。”
稽查处少佐情分送到后转身就走,只留下迷茫的井村,看日本兵已经撤离,心神不宁的他将小心翼翼起身的“安平”喊到了一边,强忍着动手的冲动,井村角荣压低声音质问:
“为什么会有药品?!”
“安平”茫然的抬头看着井村:“太君,都、都是这样的啊!”
都是这样的?
井村角荣看了眼其他卡口出入的商队,又怒道:“我的通行证费用涨了100日元!”
“安平”急眼了,道:“太君,这不行!这不行!我只是收了点散支的盘尼……”
井村打断“安平”的话:“闭嘴!”
他不是蠢货,这时候已经彻底明白了事由。
通行证的存在,能让货物安稳出城,所以夹带违禁品是必然的——而如果要夹带严格管制的违禁品,如磺胺、盘尼西林类的药品,就得加钱!
而刚才的少佐给他名片,就是将渠道介绍给他——这是对方的好意,因为看自己“罩”着的商队弄的是散支的盘尼西林,所以才将渠道介绍给了他。
意识到这些的井村终于不慌了,深深的看了眼“安平”那张依然还有些稚嫩的面孔后,井村低语道:
“你回来以后,跟李维恭来找我。”
说罢,井村转身离开,心中却无比的踏实。
这一刻,他完成了一项蜕变——可惜此时此刻的他还不清楚,他所谓的蜕变,只是让他走入了一个深深的大坑之中。
……
张安平当然不可能押货,出城后他便示意手下将货运走,自己则回了上海。
他这一次是故意上杆子让日本人查的,为的就是让井村知道他在稽查处这个环节,已经和“安平”这个人绑定了。
另外,他就是需要稽查处的少佐将【盘尼西林上海代理商】这个渠道交给井村。
然后,他会用利诱的方式让井村将这个渠道交给他——最终的目的是和井村一道去这里进货,进一批盘尼西林,将这批药品送出去。
如此一来,井村就和“安平”绑死在了一起,届时张安平便要图穷匕见了。
嗯,所谓的【盘尼西林代理商】,就是姜思安鼓捣出来的一个盘尼西林二道贩子,里面有大量的日本军官参股的那种……
盘尼西林真正的代理商就一个人:
他叫张安平。
……
傍晚,张安平便独自一人去了井村的家里早早的等候着井村。
进门的时候,张安平便瞄到了井村妻子手腕上戴着的金手镯,本就九成八的胜算,顿时飙到了十成。
井村的妻子很好客,操着一口生疏的东北腔跟招待着张安平,面对心脏上长了几百个窟窿的特工,一番套话后,井村角荣绝大多数的信息都被套了出来。
比方说其妻称井村过去在东北时候干得很“窝心”,调到上海以后才似乎舒心了些;
比方说井村本身出身于平民之家,靠着勤奋好学才有了现在的地位等等……
很明显,井村角荣的妻子并不清楚丈夫在日军中究竟负责着什么样的工作。
张安平心里嘀咕:
你要是知道你引以为傲的丈夫负责着一个灭绝人性的研究机构后,会不会崩溃?
在张安平的刻意恭维下,聊天自然非常的舒畅,以至于井村回来的时候,其妻子还特意向井村表扬了张安平。
井村笑着和妻子打过招呼,又特意和一双儿女交流后,才将张安平领到了书房。
关门书房门后井村便问:“安桑,你已经出货了?”
张安平摇头:“出城后我便回来了。”
“你倒是勤快——李维恭是不是骗了我?”井村的神色冷下来:“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你要运出去的物资是药品!”
“现在是战时,走私药品,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面对责问,张安平愕然以对:
“井村先生,这、这、这……都是这么干的啊!”
“若是正常生意,哪有这么多的利润啊!”
他一脸的委屈。
井村仔细的打量着张安平,突然问:
“那你这一次能挣多少钱?”
张安平马上回答:“皮货制品的毛利润大约有3100元左右,药品的毛利润下来有近万元,扣除掉各种费用后纯利润大概只有七千多些,您的分红是三千六。”
“这个毛利润是扣除稽查处费用后的利润。”
稽查处的五百日元,大约是两千多些的法币——法币和日元的兑换比例已经从战前的大约1:1降到了4:1了。
井村听得暗暗咋舌,合着稽查处就要拿走这么多的利润啊!
至于给他的分红是一半,井村并不吃惊——每次走货后他分一半利润,每月还要分两成干股的分红,在后世看来这很残酷,但在此时井村觉得正常。
张安平这时候叹息道:“可惜我没有门路,只能收集三支的盘尼西林,否则利润就上去了,井村先生,您得和稽查处那边协商下,咱们不能按照有盘尼西林的六百元缴费算!”
说到这张安平一副急了眼的模样。
井村沉默了下,问:“若是有盘尼西林,你觉得一次能获得多少利润?”
“这个主要看配额,”张安平抬眼看了眼井村,小声道:“盘尼西林的主要货源在租界,这玩意跟黄金一样,若是能有十万元的配额,送出去咱们至少能赚这个数!”
张安平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
“十万,日元。”
井村的心不由咯噔的跳起来,十万?!
他分一半就是五万!
按照他的薪水,得多少年啊!
强忍着激荡,他问:“你说的配额是什么?”
“就是给货的量啊,”张安平叹息:“可惜我没有相关的门路。”
“我有个渠道……”井村试探性的说起来,才说到一半,张安平便“跳”起来:
“先生,咱们发财了!”
井村看张安平激动的样子,冷不丁的道:“我要七成!”
“毛利润的七成!”
井村贪婪的样子差点让张安平大笑起来,不过这时候他还得演戏:“先生,这不可能。咱们要走货,要从租界将东西运出来、要运出城、要跟其他买家交涉,乱七八糟的费下来,我听说光这些就至少是毛利润的三成啊!”
井村凝视着张安平,已经被张安平和李维恭联手忽悠的他,这时候想的是我能给你一口汤喝就不错了,你还想吃肉?
张安平不得不提出条件:
“六成。”
“好——我带你去。”
接下来的事就是顺理成章的顺利。
井村角荣找到了稽查处少佐提供的渠道负责人,特高课外加中佐的头衔,弄来了价值十二万法币的盘尼西林。
此时的井村自然不知道他之所以能获得12万法币的配额,不是因为他是特高课中佐,而是张安平故意给了他这个量级。
10万法币的货有10万日元的利润,400%的利润真有这么好挣?
可惜井村不知道,他还沉浸在12万的货高达7.2万日元利润的分红中。
他心道:干完这一票,我就再不干违法的事了!
他瞥了眼压上皮制品公司搞了12万的张安平,心道事成后一定要将此人解决掉。
欢天喜地的“安平”对杀机格外的敏感,意识到杀机是从井村身上传来的以后,他不由呵笑。
此人倒是果决,想捞一笔后就洁身自好?
可惜……没门!
当晚他便接到货,声称次日就会将这批运走。
井村角荣也没让张安平失望,第二天便将通行证准备好了,并亲自将600日元的“公关费”送去了稽查处,亲眼看着张安平亲自将这批盘尼西林混在货物中安全的出城。
【七万二千日元……】
……
距离六全大会倒计时40小时。
夜。
井村角荣家。
张安平敲响了大门,被井村的妻子热情的迎入了屋子。
见到早上出城的张安平,井村角荣很意外:“这就回来了?”
“先生,咱们去书房谈?”
“嗯。”
两人进了书房,井村角荣打量着“安平”,心中觉得古怪,眼前的这个人没变,但给他的感觉怎么截然不同了?
“井村先生,这是你的分红。”
张安平笑着将一个信封推到了井村眼前。
井村皱眉,他没感觉到尊重!
不悦的将信封拿起,里面轻飘飘的,他打开后一张存单露了出来,掏出来看到了存单上的数字后,井村角荣的心狂跳了起来。
50万日元!
再次细数了一遍,确认存单上的零是五个后,井村的心突然间变得不安起来。
“安桑,这不是咱们约定的数值吧?”
张安平笑了笑,道:“井村先生啊,你换个称谓吧?我不喜欢你叫我安桑——那叫我张君如何?”
张君?
井村愣了愣:“你姓张?”
“回答正确——井村先生,手枪不要掏出来,我确定你没有我动作快。”
张安平笑着警告做小动作的井村。
井村的心念急转,念叨了一句张安平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警惕的看着张安平,思绪急转。
张安平那叫一个尴尬啊。
都念出张安平了,你丫居然不知道?
他保持着和煦的微笑,继续道:“我还有个名字,姓没变,但是名却变了,叫世豪。”
“世豪?张世豪?”
井村念叨着这个名字,只觉得熟悉,当再次看到张安平笑吟吟的表情后,突然间反应了过来:
“张世豪!”
看着井村大变的神色,张安平总算舒了口气,唉呀妈呀,还是张世豪这个名字的受众广一些啊!
“井村先生看样子听过我的这个名字啊——其实张安平这个名字受众也挺广的,不过你们日本人似乎不太重视对你们有过帮助的死人啊。”
张安平慢吞吞道:
“重新介绍下,鄙人张安平,原76号主任——鄙人张世豪,又名张晓,现为军统京沪区区长兼上海站站长,很高兴认识井村先生。”
张世豪这个名字对井村的冲击有点大,毕竟曾被誉为帝国的噩梦嘛。
可说到底,这是个死人的名字。
但张安平的这一番介绍以后,他直接呆滞了。
76号的原主任、军统上海站的负责人,两个怎么也说不到一起的身份,出现在一个人的自我介绍中,这种夸张感,真的能把人给雷垮。(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