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庄语山急匆匆转身,腰间玉佩与金镯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跑到门口又折返,硬邦邦地对寒雁道:“你也快些,别误了时辰。”
寒雁望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渐冷。
她故意磨蹭了两刻钟才出门,刚上马车就发现车夫神色不对。
“姑娘坐稳了。”车夫一甩鞭子,马车却往城外方向疾驰而去。
行至荒僻处,车夫突然跳车而逃。
寒雁掀开车帘,只见四周荒草丛生,远处隐约有狼嚎声传来。
她正欲下车,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姑娘需要帮忙吗?”
寒雁抬头,看见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勒马而立。
他约莫四十出头,眉目如刀削般锋利,腰间悬着一块“左都御史”的腰牌。
“多谢大人,小女子的马车……”寒雁话未说完,突然看清对方面容,急忙福身,“可是宇文大人?”
男子挑眉:“姑娘认得我?”
“家母曾提起,宇文伯伯与她同窗习剑。”寒雁声音轻了几分,“我是庄家次女寒雁。”
宇文长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翻身下马:“原来是明兰的女儿。”
他伸手拂去寒雁肩上落叶,“你与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寒雁心头一震。
她记忆中母亲总是病恹恹的,从未提过会武艺的事。
“上来吧!我送你去求梅园。”宇文长安将她扶上自己的马,“听说今日傅家小子也会去?”
寒雁攥紧缰绳:“大人认识傅公子?”
“那小子在儋州剿匪时,单枪匹马端了三个匪窝。”宇文长安轻笑一声,“倒是配得上……”
后半句话消散在风中,寒雁没听清。
两人一路谈诗论剑,竟格外投契。
临近求梅园时,宇文长安突然压低声音:“你母亲的事,改日我细细说与你听。”
求梅园门口,庄语山正焦急张望。
当她看到寒雁从宇文长安马上下来时,眼中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妹妹好大的面子,竟劳动宇文大人相送。”庄语山上前行礼,手腕上的金镯在阳光下刺得人眼。
宇文长安微微颔首,对寒雁道:“改日我派人送些剑谱给你。”
说罢策马而去。
园内梅香如海。
寒雁刚转过一道回廊,就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里。
傅云夕站在一株老梅下,手中把玩着一支熟悉的银簪,正是寒雁在儋州遗失的那支。
“庄二小姐。”他向前一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物归原主。”
寒雁感到发间一轻,那支老太太给的银簪不知何时到了傅云夕手中。
而他正将儋州的银簪轻轻插入她发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激起一阵战栗。
“傅公子这是何意?”寒雁强自镇定。
傅云夕退后半步,声音恢复正常:“庄小姐的发簪歪了。”
他目光扫过她身后,“令姐似乎很在意你。”
寒雁回头,看见庄语山站在不远处,手中帕子已被绞得变形。
当发现寒雁看她时,庄语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妹妹与傅公子……很熟?”
“不熟。”
……
正午时分,庄府正厅内,庄老爷正与几位管事商议田庄事宜,忽闻门外一阵骚动。
管家匆匆来报:“老爷,门外有位苏爵爷递了帖子,说是……说是来向三小姐提亲的!”
“啪嗒”一声,庄老爷手中的茶盏跌落在青石地上,碎成几瓣。
他猛地站起身,胡须微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厅内众人皆变了脸色。
大管事手中的账本“哗啦”掉在地上,人头猪脑的庄语迟正巧端着果盘进来,闻言一个踉跄,鲜红的樱桃滚了满地。
“荒唐!”庄语迟尖声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提亲?莫不是穷疯了的破落户?”
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少爷,是……是新封的忠勤伯苏宁苏爵爷。带着八抬聘礼,现正在厅候着……”
庄老爷眉头紧锁,“忠勤伯?可是那个捐了三十万两赈灾银的土财主?”
“正是。”
正说着,忽听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回头,只见寒雁一袭月白衫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父亲何必如此惊讶?女儿又不是头一回被人提亲。”
“……”
“你!”此时一旁的庄家少爷庄语迟气得涨红了脸,“上次那个穷秀才连聘雁都买不起,也配叫提亲?”
寒雁眼波一转:“记性真好!不过这位苏爵爷,倒是在从儋州回京城的路上见过几回。”
正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庄老爷拍案而起:“胡闹!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会与外男……”
“老爷!”阮惜文扶着丫鬟的手疾步而来,苍白的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我早说过这丫头邪性!定是使了什么妖法……”
话音未落,厅方向传来清朗的男声:“庄大人,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靛青锦袍的年轻男子立在廊下。
他生得剑眉星目,腰间玉佩温润如水,站在那里便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苏宁拱手一礼,目光却直直望向寒雁:“三小姐,别来无恙。”
此时的寒雁再一次见到主人不由得微微一顿。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苏宁要来提亲,可是真的面对苏宁的时候,庄寒雁还是忍不住小鹿乱撞。
“苏爵爷认错人了。”寒雁垂眸浅笑的说了一句,也就在苏宁的面前能感到快乐,“妾身深闺弱质,何曾去过儋州那等蛮荒之地?”
苏宁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物:“那这方绣着#039雁#039字的手帕,想必是海鸥衔来落在下官船上的?”
帕角一朵红梅绣得歪歪扭扭,正是寒雁十二岁初学女红时的杰作。
一旁的人头猪脑庄语迟却是一把抢过细看,突然尖叫道:“这……这上面怎么会有血?”
“庄少爷好眼力。”苏宁轻笑,“那日三小姐为救个烫伤的小童,用这帕子裹了刚熬好的药膏。”
阮惜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甲掐进丫鬟手臂:“老爷!这等私相授受……”
“母亲误会了。”寒雁突然上前挽住阮惜文的手,指尖不着痕迹地按在她脉门上,“女儿与苏爵爷清清白白。”
她转向苏宁,眼中带着警告,“爵爷今日来,想必是听说庄家女儿嫁妆丰厚?”
苏宁会意,当即正色道:“庄大人明鉴,下官虽然出身贫寒,但也是耕读传家。今日特备纹银万两为聘,另有三进宅院地契……”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另外这是陛下亲赐的爵位诏书,请过目。”
庄老爷接过诏书的手微微发抖。
一直沉默的大小姐庄语山突然开口:“苏爵爷可知,我三妹有个赤脚鬼的诨名?”
厅内霎时寂静。
“略有耳闻。”苏宁掸了掸衣袖,忽然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唰”地割下一截袍角,“巧了,下官幼时也被称作天煞孤星。”
他将割下的衣料掷于案上,“若三小姐真是煞星,正好与我这个孤星凑成一对。”
“胡闹!”庄老爷气得胡子翘起,“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父亲。”寒雁突然跪下,“女儿愿嫁。”
阮惜文猛地愤怒的大骂:“贱人!你……”
庄语迟气得浑身发抖:“你这……”
“都住口!”庄老爷突然暴喝,他盯着诏书上明晃晃的玉玺印,又瞥见门外整整齐齐的八抬聘礼,最终长叹一声:“苏爵爷,还请借一步说话。”
“好。”
偏厅内,庄老爷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婿:“苏爵爷你到底图什么?我们家寒雁既无倾国之貌,又背着恶名……”
“岳父大人。”苏宁亲手斟了杯茶推过去,“小婿虽然一直都在乡野耕读度日,但也凭一口不服输的狠劲挣下这份家业。”
接着他又是摩挲着茶杯边缘,“三小姐十岁那年,在儋州码头为个素不相识的卖唱女挡了泼皮的热油。”
“这……”庄老爷手一抖,茶水溅在袖口。
“后来我打听过,那日是她婶娘生辰,她偷跑出来典当唯一的银簪想买块寿糕。”苏宁轻笑,“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克亲的煞星?”
窗外忽然传来“咔嗒”轻响。
苏宁闪电般推开窗,正抓住庄语迟的衣领。
“小公子这是作甚?”
“我……我……”
“好了!苏伯爷,这门亲事我允了。”
“多谢岳父大人。”
这一次庄寒雁回到庄家无疑是心灰意冷的,没想到夜夜思念的父母比儋州的叔婶还要冰冷。
所以当姜似告知她,苏宁会安排娶她的时候,庄寒雁心里无疑是非常惊喜的。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