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儋州城的血腥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寒雁赤足踏在庄家光可鉴人的青石地面上,冰凉刺骨。
只是她低头看着水中倒影,那个衣衫破烂的渔村女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暗红劲装的少女。
惟有左手腕上那个如烙印般的符文提醒着她与恶魔的灵魂交易。
“三小姐?真的是三小姐你妈?”一个圆脸丫鬟惊叫着跑过来,又像见鬼似的刹住脚步,“您……您不是已经……”
“哼!死了是吗?”寒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腕间符文隐隐发烫。
姜似如影随形地站在她身后三步处的虚空中,而柴靖则抱臂倚靠在远处的隐秘之处,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座雕梁画栋的宅院。
一位年迈的嬷嬷跌跌撞撞地跑去通报。
不多时,整个庄家像被捅了的马蜂窝般骚动起来。
庄寒雁冷眼旁观那些或惊或惧的面孔。
十二年的弃养生涯,足够让一个孩子记住每一张冷漠的脸。
“雁儿!”一个身着湖绿色襦裙的妇人急匆匆走来,眼中却是含着略显古怪的泪水,“我是周姨娘,你可还记得?”
寒雁眯起眼睛。
记忆深处确实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被送走前偷偷塞给她一包桂。
但现在的寒雁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为甜食而雀跃的小女孩了。
“周姨娘好。”
周姨娘见寒雁衣衫单薄,连忙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可怜见的!怎么赤着脚就回来了?快随我去见老太太和你母亲。”
“多谢周姨娘。”
周姨娘披风上熏着名贵的沉水香,庄寒雁却嗅到了一丝刻意的味道。
不过庄寒雁任由周姨娘拉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微微的汗湿。
“周姨娘急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回廊尽头传来。
身着墨蓝色官服的男子缓步走近,腰间金牌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大理寺办案,还请回避。”
周姨娘脸色一变,连忙退到一旁。
寒雁抬头,对上一双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怜悯,只有审视与探究。
“本官大理寺少卿傅云夕。”男子声音和表情都是很平静,看向眼前的庄寒雁没有任何的波动,“儋州海盗案由我负责。三小姐能从那场屠杀中生还,实在是非常令人意外。”
“傅大人的意思是我不该活着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知道三小姐你是如何逃生的。”
寒雁感到姜似一直都是隐藏在她的身后。
接着她便是垂下眼帘,声音刻意带上几分颤抖:“海盗来时……我正好在海边捡贝壳……叔叔婶婶他们……没能逃出来……”
傅云夕的目光在她血迹斑斑的衣角停留片刻:“三小姐可知,儋州港三百七十四口,无一幸免。”
他忽然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当然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
“……”寒雁心跳漏了一拍,腕间符文突然灼热起来。
就在她几乎控制不住体内躁动的力量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姑爷!黄大人府上出事了!”
傅云夕直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寒雁一眼:“我们改日再谈,三小姐。”
接着转身时官服下摆扫过寒雁手背,冰凉如刀。
“姑爷?”寒雁却是满脸疑惑的轻声重复。
周姨娘凑过来低声道:“傅大人是大小姐寒霜的夫婿,去年成的亲。”
她眼中闪过一丝艳羡,“二十岁就当上大理寺少卿,京城多少贵女眼红呢。”
寒雁望着傅云夕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直隐藏在虚空的姜似忽然在她耳边轻声道:“主人说,此人身负紫气,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如果主人和我不出现,你和他将会是一对cp。”
“主人?紫气?”寒雁皱眉。
姜似嘴角勾起神秘的微笑:“恶魔大人真正的名字是苏宁。他穿梭万千世界,收集气运与本源。而这个世界,他选中了你作为媒介。”
“……”
寒雁还未来得及消化这番话,就被周姨娘拉着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
沿途丫鬟小厮们交头接耳,不时投来或好奇或排斥的目光。
“老太太近日身子不爽利,你待会儿请安时莫要多话。”周姨娘小声叮嘱,“至于你母亲……”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松鹤堂内药香浓郁,老太太靠在榻上假寐,眼皮微微颤动。
寒雁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却只换来一句“知道了,下去吧”。
“母亲她怎么了?”走出松鹤堂,寒雁终于忍不住问道。
周姨娘面露难色:“主母这些年.……性情大变。自从大小姐出嫁后,她就将自己关在栖梧院,谁也不见。”
栖梧院外,寒雁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能叩响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
十二年梦中呼唤的“母亲”近在咫尺,她却突然胆怯起来。
“三小姐请回吧。”一个满脸横肉的嬷嬷挡在门前,“主母不见客。”
院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
寒雁心头一紧看向嬷嬷问道:“母亲她怎么了?”
嬷嬷面色骤变:“哼!与你无关!”
说着就要关门。
寒雁下意识伸手去挡,却被狠狠推了个趔趄。
姜似闪电般出手扶住她,眼中杀意乍现。
寒雁摇摇头,强压下心头疑惑与失落。
回廊转角,几个丫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到她们立刻噤声。
寒雁耳尖地捕捉到“赤脚鬼”“克死全家”等字眼。
周姨娘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丫鬟们顿时作鸟兽散。
“别往心里去。”周姨娘安慰道,“下人们惯会嚼舌根。你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我带你……”
“不必了。”寒雁冷淡地打断,“周姨娘,我想自己走走。”
周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很快又换上关切的表情:“那好,晚膳时我让人来请你。”
待周姨娘走远,姜似才开口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看来这个家比儋州的渔村更危险。”
寒雁抚摸着腕间符文,忽然笑了:“不过至少这里的“亲人”不会用藤条抽我。”
她转向再次出现又一直沉默的柴靖,“你怎么看?”
柴靖把玩着腰间玉佩,漫不经心道:“我在想,那个傅大人抄家时,能捞多少油水。”
“柴靖,希望接下来你能配合我的计划。”
“没问题!只是我还是感觉这样的勾心斗角毫无意义,还不如跟我一起去海上做海盗。”
“不行的!我已经有主人了,而且主人也希望我按计划行事。”
庄寒雁的回答却是让柴靖感到郁闷了起来,“哼!你那个主人到底是什么鬼?”
此时一旁的那个姜似却是意味深长的反问了一句,“嘁!柴靖,你真的想见我们的主人?”
“怎么?我不够资格?”柴靖满脸的不服气和倔强。
“怎么会!你也算有些姿色,兴许主人对你有兴趣。”
“我靠!你家主人想干嘛?”
“嘿嘿,你说呢?”
夜幕降临,寒雁独自坐在窗前。
院外忽然传来周姨娘训斥下人的声音:“……再让我听见谁议论三小姐,直接发卖到窑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