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父皇憔悴的面容,母后通红的双眼,还有……守在床畔、满脸疲惫的甄珩。
“我……看见了……”福清梗咽着伸手。
甄珩下意识去接,却在触及前猛然回神,仓皇退后一步。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姜似何在?”皇帝突然问道,“朕要重赏……”
话音未落,太监慌张来报:“陛下!长公主带着司天监的人闯进紫宸殿,说是在酒坛中发现了先帝的遗诏!”
“什么?”
……
“公主,您必须说出来。”姜似握着福清公主冰凉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
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火焰胎记。
福清公主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玉镯,那是她失明前最后看到的物件。
殿外雨打芭蕉,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那天……我躲在紫宸殿的屏风后面。“福清声音发抖,“看见长公主往酒壶里倒白色粉末……她说‘姐姐喝了这杯,后位就是我的了’……”
皇后手中的茶盏突然跌落,碎瓷四溅。
她脸色惨白如纸,颤抖的手抚上女儿的脸:“所以你的眼睛……”
“是长公主发现了我。”福清泪如雨下,“她说……说如果我把看到的告诉任何人,就会让母妃您……您……”
她再也说不下去,然后便是扑进皇后怀中痛哭。
余七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青瓷香炉震得叮当作响:“果然是她!当年污蔑我是祸水,害我被贬边疆的也是长公主!”
皇后踉跄后退,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摇晃。
她扶住鎏金柱才勉强站稳,声音支离破碎:“我的后位……竟是用清儿的眼睛换来的……”
姜似示意朵嬷嬷上前。
老嬷嬷跪伏于地,额头紧贴金砖:“老奴罪该万死!当年长公主用老奴儿子的性命相挟,逼老奴给公主下蛊。”
“现在赎罪还不晚。”姜似扶起朵嬷嬷,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你回去告诉长公主,就说解蛊之法是余七在南疆学来的。”
朵嬷嬷连连叩首:“老奴明白!虽然长公主生性多疑,老奴会让她相信圣女大人您并未暴露。”
待朵嬷嬷退下,余七单膝跪地:“娘娘,如今证据确凿,正是揭发长公主的好时机!”
皇后却缓缓摇头,凤袍上的金线鸾鸟在烛光下黯淡无光:“不可!陛下对长公主心存愧疚,更念她当年护国有功……”
她突然抓住姜似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们这些孩子最好离她越远越好。”
“好!长公主就是一条携带剧毒的蛇蝎,不把她除掉,我们所有人都别想安生。”
……
与此同时,崔明月正跪在长公主府的青石板上。
雨水浸透她的烟罗裙,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母亲!”崔明月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姜似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陛下必定更加看重她。女儿……女儿怕是再也……”
“哼!没出息的东西!”长公主一甩袖,金丝护甲划过崔明月脸颊,留下一道红痕。
“呜呜呜……母亲……”
但她随即又缓和了语气,将女儿拉起:“罢了!你且下去!为娘自有打算。”
“……”
三日后,长公主生辰。
太子亲自督办宴席,连廊下挂的琉璃灯都是他亲手挑选。
太子妃默默跟在后面,眼中含着哀戚。
她轻声提醒太子,“殿下,今日也是先皇后忌辰,您……”
“住口!”太子猛地转身,玉冠下的面容狰狞了一瞬,“这种话若传到父皇耳中……”
他突然噤声,警惕地环顾四周。
而此刻的皇帝正站在空荡荡的长公主府前,眉头紧锁。
府中竟无一宾客,唯有秋风卷着落叶在庭院中打转。
凉亭中,长公主独自饮酒。
见皇帝到来,她摇摇晃晃站起,金凤步摇歪斜地挂在鬓边:“皇弟……你还记得姐姐的生辰……”
“阿姐怎么醉成这样?”皇帝皱眉夺过酒壶,却见长公主泪痕斑驳。
她突然抓住皇帝衣袖,声音哽咽:“当年若不是我冒死送出血书,先帝的十万大军就要被困死在雁门关……可如今,连我的明月都要被人欺负……”
皇帝神色松动,眼前浮现少年时阿姐为他挡箭的场景。
长公主趁机伏案痛哭:“我别无所求……只求明月能嫁得良人……”
“阿姐想要什么?”皇帝叹息。
长公主抬起泪眼:“求陛下……赐婚明月与余七。”
……
同一时刻,福清公主正站在熙攘的东市街头。
她贪婪地看着四周:人摊主吹出的晶莹凤凰,绸缎庄悬挂的流霞锦,还有茶楼里说书人挥舞的折扇……
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新鲜得令人心颤。
“公主,该回宫了。”朵嬷嬷小声提醒。
福清狡黠一笑:“嬷嬷去帮我买盒胭脂可好?要醉仙楼最贵的那个。”
“是!公主殿下。”
待朵嬷嬷走远,她提起裙摆钻进人群,却不慎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
“公……公主?“甄珩震惊地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少女,手中书卷散落一地。
福清耳尖瞬间通红。
她蹲下帮他拾书,发间一支珍珠步摇轻轻晃动:“甄……甄先生也来逛集市?“
甄珩喉结滚动,克制地后退半步:“公主眼睛……微臣失礼了。“
“甄先生,陪我走走可好?”福清鼓起勇气,“我……我想听你说说宫外的世界。”
夕阳西下时,他们坐在湖心亭中。
甄珩指着远处炊烟:“那是百姓家的晚饭炊烟。臣少时家贫,最喜闻这烟火气。”
福清托腮看他,眼中映着晚霞:“先生现在还会饿肚子吗?”
甄珩失笑,眼角泛起细纹:“臣如今俸禄……”
他突然意识到失态,急忙起身行礼。
福清却按住他的手:“在这里,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臣子,好不好?”
回宫的马车上,甄珩始终保持着恭敬距离。
但当福清下轿时,他突然低声道:“公主若喜欢,臣……我可以常带您出来。”
福清回头,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星光。
……
卢楚楚正与余七试穿喜服,大红色绸缎衬得她面若桃。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崔氏明月,温良敦厚,与余七堪称天设地造,着即册为余七正妃;卢氏,封侧妃。择日完婚,钦此。”
满堂寂静。
卢楚楚却是猛地抬头,却见余七面无表情地叩首:“臣,领旨谢恩。”
卢楚楚手中的红绸落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余七,这与他们计划的全然不同!
不过卢楚楚预测一定是有她不知道的情况。
太监凑近余七,压低声音:“长公主提醒您,抗旨的后果……您那位在边疆的老部下,可还带着镣铐呢。”
余七拳头在袖中攥得发白,面上却恭敬如常。
“燕王,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人作死罢了。”
“燕王,既然陛下已经下旨,我们自当遵从。”
“楚楚,你放心!燕王正妃一定是你的。”
“楚楚不需要!只要能陪在燕王你的身边就行。”
一旁的姜似敏锐地注意到余七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心下了然,这场赐婚,必有隐情。
如今的余七给姜似的感觉总是有些陌生感,和她印象里的那个余七完全不一样。
夜深了,长公主府后院的枯井旁,崔明月兴奋地转着圈:“母亲你真厉害!那卢楚楚再得宠,也不过是个侧室!”
长公主却凝视着井中倒影,水面映出她逐渐扭曲的笑容:“好戏才刚开始……当年我能毒死皇后,如今还收拾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