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要?挣脱,可这次却拗不过他的气力,他有了防备,她也挣不开了。她抽着气,低声地?,断断续续说:“记得,好痛苦。”
即墨浔的长睫轻轻颤着,红烛在灯台上静谧燃烧,偶尔噼啪地?爆一下。他微微低头贴近自己的手背,低声说:“若连你也不记得,世上便再没有记得的人了,这段记忆,也会?彻底地?被?人遗忘。若只是痛苦回忆,不记得也就罢了,倘使对你来说,很美好,很眷恋,很不舍……轻易忘掉,何尝不痛苦。”
“……”稚陵怔怔没有说话,却恍然在想,除了那一年?的风雪夜,往日的记忆,于她来说,便是不可轻易割舍的宝物。若真的忘了,……如他所言,又何尝是好事?连自己最珍视的时光都无法记得,一片空白地?活着,……正如行尸走肉。
她静了下来,呼吸仿佛也跟着平缓许多?,目光直直地?落在窗边那盏红烛上,原来一梦到了这么晚,分明才睡过,现在竟又觉得犯困。
听说,人在觉得安全的时候……就会?犯困。
想到这个说法,她不由心头一跳,不可置信地?微微摇头,暗自想,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是因为他呢!?
总不能因为即墨浔生得高大,骑射一流,剑术很好,就觉得他在身边很安全吧——
她这般胡思乱想以后?,蓦然地?想到了一件事,或者说,就是此前即墨浔问了她两次的那个问题。
“所以你千里迢迢地?过来,是为了什么?”
即墨浔似乎微微一僵。
她便要?扭过头去?看他的神情,谁知他的力气却大,固她很紧,没有办法折回身子,她只好又问了一遍。
可以感受到即墨浔的指尖落在她鬓边有些轻轻发颤,他良久静默,忽然说:“当然是因为后?悔放你和钟宴走了。”
他轻笑了一声,嗓音格外地?轻,像一片鹅毛雪,说:“是了,秋后?算账,是该算一算。”
风雪声渐渐地?小了,下半夜或许会?雪停,但之后?的天气……却也说不准。没人想到宜陵今年?竟会?下雪——上一回下雪已经是二十年?前。
即墨浔的目光缓缓从她的乌黑长发,慢慢挪向她瓷白的侧脸,挪向她紧紧合在一起的手,最后?挪向她正在望着的菱花窗外。
看不清雪落的样子。
他想,这个时节,渡江会?很冷,不如等开春罢。
他还?能等。
稚陵一听即墨浔提及了算账,心里自然而然地?想到,她跟钟宴两个人是怎么来到宜陵城的。
便是那日秋狩……借着一场山雨欲来的天气,他们纵马出了灵水关?,谁知遭遇了莫名其妙的杀手,两人险些丧命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小山村。
即墨浔恰好出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一把将她和钟宴两人拉出了那个混乱的斗室里,后?来……即墨煌带着人接应他们。她心一横,在即墨浔因为重伤昏迷不醒时,和钟宴两人离开了灵水关?,沿着运河南下,这般,总算离开了即墨浔的桎梏。
现在他……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今年?的冬至到宜陵城来。
她万万没想到。
若是她早知道?他会?来,甚至在不久之前还?身负重伤的情形之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仍然不顾舟车劳顿前来,——她一定和钟宴直接回到西?南,从此天高任鸟飞。
哪里会?像今日一样,重新?落在他手心里!?
不过,若她不曾回来,便也不曾知道?他做了这些事,更无从得知自己的家竟然被?人霸占了长达十六年?之久。
若不出这一口恶气,想必她心里也始终觉得不舒坦。
思及至此,她登时觉得,即墨浔说什么秋后?算账,分明该她算账!
大抵是怒火冲天,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反手推开他,正要?嘲讽开口,却不想她这么一推,即墨浔脸色苍白,纸做的一样往后?倒去?,胳膊肘撑着床榻,眉头紧皱,低低喘着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