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关系好的同事们会互相闲聊，什么话题都聊，聊工作、聊八卦、聊电影、聊美食、聊穿搭、聊班级里的奇葩学生、聊昨天怎么怎么样，就像现在这样。下完早课后，温晚池抱着一摞作业本推门而入，她今天换了新发型——长卷发编成鱼骨辫，再加上纯色丝巾点缀发束，绕头顶一圈，发尾打蝴蝶结。额前和鬓角留出几缕碎发，妥妥一温柔挂的那类女性，立刻吸引了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 “谢谢姐妹~”温晚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尾，被夸得甜蜜蜜的，感觉要变成热气球飘起来啦！ “” “姜老师！”温晚池身边的女老师见状，忍不住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很不尊敬人！” ？姜岛泽歪头，表情困惑得像个做错事却不明白错在哪的孩子。“我只是说了句实话。”他迈步走向温晚池，毫无社交距离概念地伸手触碰她的发梢，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感受。“而且发尾分叉了。” “姜老师。”她轻声说，努力控制住声音不发抖，“昨天的事你还好吗？” 真是难为情的关心，“我很好。”姜岛泽面无表情地说，“别担心我。” 他们的意思是要赶自己出去吗？ 温晚池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这个姜岛泽与她印象中认识的那个一丝不苟、永远保持距离的同事简直判若两人。 “组长，你的教案”隔壁桌的男老师递过来一迭纸，却在看到姜岛泽抬头的时候愣住，脱口而出：“你没戴眼镜？” 姜岛泽眨眨眼，那双常年被镜片遮挡的眼睛显得异常清澈，却又空洞得渗人。“眼镜坏了。”他简短地回答，声音比平时高了八个度，尾音上扬，带着一种不合年龄的稚气。以往他说话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是吗？”姜岛泽头发都乱糟糟的翘起几根发丝，显然没有特意搞过发型。“领带，太紧了，呼吸困难，行动不便。” “就是没了那种嗯上级的压迫感？哈哈！” “拜托，组长超吓人的特别是工作上挑我刺的时候一针见血，心脏受不了” “要是多笑一笑就好啦！” 然后，然后姜岛泽开始默默啃自己的手指甲，一边神情呆滞地听他们说话，在旁边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班里面的同学都不愿意与你打交道，多去想想你自己的问题！” “我们才不想跟你玩呢！你说话真的好难听！活该没人愿意跟你玩！” “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讨厌我。】 【我放弃自己，于是只剩下焦虑与不安。】 【我讨厌那些人，他们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嫉妒。】 【人们的声音，逐渐听不见了，他们说了什么内容？】 【好累对了，身体能感觉到困意吗？等等现在几点？早上？中午？晚上？我现在又是在哪里？】 【为什么他们的眼睛都在看我？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谁来有谁来jiu】 “” 他瞳孔放大到极致，眼神涣散，这很危险。温晚池不得已大声呼唤他的名字，试图唤醒。 像是提到了什么似的。姜岛泽咬紧嘴唇，身体僵硬，手脚发麻，立马提高声线，几乎破音，疯狂摇头拒绝。 拍开她伸来的想要抚摸他额头的手，姜岛泽瑟缩着身子，抓住靠椅的扶手连忙退开。 “啊呜呜呕呕” “呼呼”姜岛泽跌下椅子，跪在地上呜咽，喘气、换气、咳嗽。心脏彷佛跳出胸骨，两只手紧掐着喉咙干呕，唾液顺着嘴角滴落，身体颤抖不止。 办公室所有人对此瞠目结舌，这下子没人再敢说一句话，全都定定地站在原地，彷佛不知道该怎么走路。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会好的不用管我”信我！” “姜老师，我们陪你去医务室吧？” 最后，同事们还是决定把姜岛泽强行拖进了医务室确认具体情况。 “初步判断可能是惊恐发作。”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忆起自己说过的话，包括那些不好的嘴碎，个个愧疚得不行。 “我了解了” 众人对着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警惕着他们的姜岛泽暗地叹气，转身离开医务室，回去工作。 她睁开眼，见到还有一个人没走。那个人是温晚池，依旧站在原地。 意识到了什么，叶莳萝微笑着回避：“好交给你了。”毕竟也帮不上实际的忙，能做的也有限。 不过那个女老师好像对他很特别噢？ 叶莳萝这么想着，走去医务室附近的地方晒太阳。抬头看向蓝天白云，今天太阳真暖和呀！就连藤蔓也开始兴奋地舒展了呢。 医务室内只有温晚池和姜岛泽二人，空气中飘散着中药熬煮过的苦涩与芳香。 有种莫名熟识的感觉，姜岛泽难道变回来之前的模样了？温晚池站起身，找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不好看，怎么了？” 姜岛泽不太能接受新的事物，不能很快适应。 “你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她把长长的发辫垂在肩头拨弄，他就眼睁睁看着那条精致的鱼骨辫被一一拆解。 “有什么办法呢？” 接着，姜岛泽便注意到温晚池手腕上戴着的手链，是她自己选的那条款式。原来到现在都还好好戴在手上，没有换过吗？没有弄坏吗？没有丢弃吗？ 他吞咽了口唾沫：“不要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的，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她一点都没变。 他那时在所有人眼前失态，行为变得那样怪异、不正常，像控制不住癫痫发作的患者，因此吓到了大家。他感到无比羞耻，不知道怎么重新面对他们，用何种脸面。 “我知道啊，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擅长用直白的话表述出来。你没有任何恶意，对吧？” 温晚池不再纠结姜岛泽到底是不是姜岛泽了。不是自己就是那个自己，不要多问，只要接受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不懂这些。”姜岛泽还是不敢对视她的那双眼睛。一眼就能望到底。 但他意识到脑中在想象着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这人就这样，感兴趣的事物出现在眼前就发狠了、忘情了，专注的观察研究，难以察觉他人反应。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他咳嗽一声，松开手。“咳没什么颜色还不错。” “这这这是我挑了好久的色号！”她摸摸头发，手足无措，脚勾着椅子腿，又补充道：“我有选择困难，但是最后效果做出来我很满意！嗯！没错！”大大的肯定，来自个人审美的自豪！温晚池扬起下巴。 “有吗？你的也很好看。”姜岛泽说实话。女生之间就是喜欢自谦他曾经上学，在班里见到两个明明很漂亮的女同学互夸，还要拉低自己。真的没必要啊。 “请问休息好了吗？” “嗯，我没事了。”姜岛泽起身，“回去了，多谢。”他朝叶莳萝弯腰道谢。 “好~”她笑着跟上他，临走之前和叶莳萝眨眼，“美甲很好看噢！” “真好啊~” “你怎么来了？” “阳光很好啊！” 烦耶！ “哈哈，好痒噢，藤蔓小姐~”夏至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