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离下午还早，贝蒂莎还在应付她的爷爷，至于莱伊——他一大早就被格伦尼斯喊走，两个人神秘兮兮的。娜娜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几个游戏项目之间穿行，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在不远处隐约作响，那边的项目已经开始了。 娜娜回过头去，一位面貌和蔼的胖妇人正站在那里朝她招手。她站在盛开着红色鸢尾的篱笆丛后，身边是几个高高的木架，上面摆放着许多青苹果。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刚刚一脸沮丧地放下魔杖，从那里走开。 娜娜已经有了一个金苹果，本来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但她瞥到摊位上的装饰玩偶，忽然停下脚步，眨眨眼，有点摸不准地问：“如果不要金苹果，可以换一个奖品么？” 娜娜掏出她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铜币，正好可以在这里消磨一点儿时间，等待贝蒂莎回来。说真的，这位好心的夫人竟然真的愿意为她换一个奖品，哪怕这个摊位上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值那一个小巧的金苹果，但就冲这一点，她也得花五个铜币碰碰运气。 前六个苹果击落得相当轻松，它们摆放的位置都很顺手，就在娜娜对准了有个上面刻着“7”的青苹果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天啊！你可真厉害，我在这个游戏上花了一袋金币了，但每次都不幸地在第四个苹果失败。” “下午好，娜娜。”她细声慢语地说。 “挺有意思的赛前小热身，是不是？”薇薇安好像漫不经心地朝娜娜四周张望，“莱伊不在你这儿？我觉得他一定能轻松击中金苹果。” “不过他总会来找你吧？”薇薇安自然地说，她伸出一个指头绕着她的一绺卷发，然后轻笑，“真奇怪，我总能在他身边看到你。就算你从来不声张，可我从没见你们分开过。” 娜娜简直浑身发麻。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然而她抿出一个假笑，“对不起，这一点也不太确定。” 娜娜吓了一跳，赶紧回身看去——莱伊抱着手臂站在金苹果的木架后，在一大丛盛开的红色鸢尾映衬下，他的头发和眼睛看上去更加金灿，就像在发光。 “我正好有这个打算。”莱伊彬彬有礼地对那位和蔼的胖妇人说，“谢谢您，夫人。” “快过来，快过来，”胖太太格外热情地说，“这里还有个聪明孩子，她已经击落六个苹果了，你们认识，是不是？” 莱伊停在了娜娜身边。他们并肩站着，娜娜眯起眼睛看着他，目光里只有一句话：帮我拿到奖品。 娜娜讪讪地摸着鼻子，无话可说了。她转过头，寻找着刚刚那个标着数字7的苹果，然后用最熟悉的元素将它击倒。 打破着诡异沉默的是薇薇安，她使劲眨着眼睛，让它们显得更大了，“你真厉害！”她听了一会儿，突然有点八卦地说，“我想你一定能成功——但你是打算把最后的金苹果送给格伦尼斯么？” 娜娜手一抖，差点打歪。她感觉有股视线盯上了她，但她不敢乱瞧，聚精会神地寻找着最后的奖励，没注意到身边面色阴沉的莱伊嘴唇几乎已经抿成一条直线了。 娜娜终于找到那颗小巧的金苹果了，它只有青苹果的一半大小，闪闪发亮，带着一片小金叶子，看上去很精致。然而它被摆放的角度太刁钻了，躲在右上角高高的角落里，不仅比前面的每个目标距离更远，而且还有一半隐藏在另一个苹果后。 莱伊终于克制不住他的坏脾气了，他不以为然地抿嘴，恶劣而笃定地说：“她打不中。” 娜娜深吸了一口气，莱伊的冷笑让她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现在她好像非打中那个金苹果不可了。 “看上去有点儿困难了，是不是？”胖妇人忧心忡忡地说，“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孩子。” 突然，莱伊横跨一步，站到了她的身后。下一秒钟，一只修长的手覆上了娜娜的手指。 “安静。”莱伊握得更紧了，“我早说了你这样打不中。” 娜娜僵硬地站在那里，她甚至不敢动，生怕薇薇安发现了什么，感觉古怪极了。竟然开始发麻，她的心脏因为惊慌而不停地乱跳。 在一阵昏头涨脑里，娜娜只剩下一个念头——赶快结束吧，这样亲昵的姿势决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娜娜愣了一下，然后她迅速出手了，在光团亮起的同时，莱伊握着她的手灵巧地反客为主，掌握了元素的控制权，银光从一个很奇特的角度射了出去。它打在架子上，然后反弹回来，不偏不倚地从侧面击中那个小巧的金苹果！ 莱伊放开了娜娜，同时退后了一步。他从容地操控风，那小玩意儿闪着金光飞了回来，恰好落在他张开的掌心。 娜娜：…… 莱伊静静地抿着嘴唇看娜娜，一言不发。 “我不愿意。”莱伊简短地说。 莱伊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恶狠狠瞪了娜娜一眼，把金苹果放进长袍兜里，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她的玩偶换不成了，叹着气向胖妇人道了谢，然后好心地把薇薇安拉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她看上去满脸通红，娜娜真担心她下一秒就晕过去了。 “……我得走了，”娜娜硬着头皮准备离开，正巧她隐隐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一看，贝蒂莎简直是老天派来的救星，她就在二十英尺外朝她招手。她抓住时机在薇薇安变得歇斯底里之前快速说：“抱歉，贝蒂在喊我。假期愉快，薇薇安。” “意外，”娜娜简短地说，同时接过纸包，“这是什么？” “谢谢。”娜娜从里面挑了一个花瓣饱满的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立刻充斥口腔。 “我没那么傻。” 一旦要开始做某些事情，娜娜就不由得紧张起来，“我们不和莱伊说一声么？” “什么时候？” 娜娜隐隐觉得她有点不对，从在庄园里见的第一面开始——是因为被催婚所以变得暴躁了么？ 娜娜她们一开始还会装模作样在迷宫里打转，中途看到有人从灌木里摘下一朵稍显透明的玫瑰花，红色的玫瑰噗的变成同色系的史莱姆，那个选手把史莱姆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喜滋滋地继续探寻下一个地方。 天色逐渐朦胧，黄昏降临。池水像是轰然烧起火焰，变得金黄热烈，娜娜无聊地摆弄着那套奢华的茶具，感叹奥莱帝尔的庄园里连游戏用的道具都是高级货，突然那套茶具变得软趴趴，一团透明的白色史莱姆摊在她手心里。 贝蒂莎也终于找来了。她招呼娜娜和她一块儿走，从迷宫的出口弃权，绕道后花园的一条僻静小道上，从这里能看见大厅里的灯火通明，也能看见另一边的，隐藏在阴影里的庄园铁栅栏大门。 “还好么？”片刻后，贝蒂莎渐渐放缓脚步，但依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接应我们的人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大门已经距离她们很远了，贝蒂莎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直到几乎看不到山顶的那点灯火，她才堪堪停下，四处张望起来。 “什么？”贝蒂莎转过头来，笑吟吟地，“当然没有，你要相信我，只有这样做……”她喃喃地重复，“只有这样做，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娜娜害怕地抱住贝蒂莎，她的体温有点儿凉，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是胶质的粘稠物，手感十分陌生。 娜娜脸色惨白，僵硬着被她推上马车，她自己也钻了进来，迫不及待关上车门。 同样一清二楚的是——她被欺骗了。 娜娜的手指在颤抖，她的神色瞒不过眼前的“贝蒂莎”，这位最大的拟态变形物很快发现自己暴露了，可她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单手撑着下巴，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娜娜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尽量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随时准备扒窗跳车，“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贝蒂莎呢？她怎么样了？” 车厢内陷入沉寂。只听得到车轮磕碰在泥水和石头上的哐哐声。…你还记得提希吗？”她轻轻吸了口气，“那是——二十年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