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了多久，木桶内狼肉和蒲菜都熟了，浓郁的肉香融合蔬菜清新的气息，汇作勾人滋味。 饭后，赵玦手势优美放下碗筷，道：“狼肉果然有些老，亏得韩赵娘子想到石头煮汤的妙法，片肉手法又好，因此依旧可口。” 原婉然笑了笑：“眼下我不大饿，稍晚再吃些。”今日遇狼，她狠狠哭了一场，至今脑仁发疼，身上有些发热，胃口便小了。 原婉然受了褒奖，小脸微红，道：“这不算什么，找野菜野果、生火劈柴……这些本领乡下孩子自小便会。” 原婉然答是，转念担心教人误会韩一和赵野苛待自己做粗活，连忙解释：“在娘家做女儿那时节才劈柴。” 原婉然静了一瞬，实话实说：“只有我。” 全村姑娘里，独有一个姑娘干劈柴活儿，这姑娘出阁前在娘家境遇如何，不言可喻了。 “啊，不打紧，”她如同闲话家常事一般说道：“有些孩子生来和父母没缘法。如今我有家了，不再伤心了。”她想到再过一天多的工夫，便能回家和丈夫团聚，不禁欢生双靥。 赵玦浅笑以对，掩在袖下的手将姆指和食指狠狠搓捻。 原婉然问道：“赵买办，怎么了？” 原婉然嗅了几下，闻不出差异，只是疑问：“火烧琥珀做什么用呢？” 赵玦却道：“闻香。我喜欢松脂琥珀燃烧的气味，有松香气，又不止于如此。” 生火用得起玛瑙，闻香烧得起琥珀，赵买办阔，好阔，真的阔。 赵玦遂轻唤：“韩赵娘子。” 赵玦顾不得礼数，凑近原婉然身旁脸畔察看，瞧见她紧闭双眸，小脸发红。 数日以来她劳神劳力，昨日又受了大惊吓，大抵撑不住，病了。 赵玦紧盯她那儿动静，待她睁眼动弹，便进屋察看，要喂她食水。 赵玦道：“韩赵娘子，你病了，暂且静心将养。” 睡梦中，似听得遥遥长空传来老鹰唳叫。 她悠悠醒来之时，已是午后，额上贴附凉津津物事。她伸手揭下它，是块还算干净的布料，瞧着眼熟。须臾她记起，这和赵玦身上衣袍相同颜色质地，想来他割袍洗净，给她敷垫解热。 原婉然缓缓喝尽水，下炕要往屋外去。 “嗯，明儿我们再走。”原婉然脸上浮起羞赧的红晕，细声嗫嚅：“我只是……先失陪一会儿。” 原婉然走出土房子，觑见附近空地燃烧柴火，大抵柴火中搀杂树叶，火堆冒出浓烟，往空中飘升。 原婉然夸他设想周到，便往树林去。她睡了大半日，手脚仍有些发软无力，踩在不平的林地上，步伐不免虚浮，不甚稳当。 原婉然道：“不用，我一个人能行。” 过了一阵子，屋外脚步声由远而近，靴声杂沓，分明有一群人接近。 一会儿，那群人来到洞开的门口，道：“哟，果然有人。” 他慢抬眼眸，扫向门外，门外杵着的大汉并非他预期之人。那六名大汉个个面生，打扮似猎户，一身武装佩带刀箭。 事态急转直下，猎户头目吩咐一名叫铁锤的手下“找出货来”，自己带人将赵玦生拖硬拽拉出土房子，推倒地上。一人抽出大刀，抵在他颈畔。 其他人叹道：“嗐，是个‘孙食’。”大有失望之意。 猎户头目两隻眼涎瞪瞪盯着赵玦，道：“你们懂什么，男人有男人的妙处，比睡女人得劲。何况这厮美貌，我走南闯北，生平头一回见到。” 猎户头目喝道：“用得着你教？”转向赵玦道：“说，你打哪儿来的？在这儿做什么？” 他被推落野外土面，本该狼狈，神态却似在自家绮阁歇息，由金丝楠木榻上慵慵起身，一派高雅自在，绝丽容色光华照人。 赵玦缓缓道：“我欲往西山，途中坠河，流落此处。” 猎户头目信了他说词，哈哈笑道： 这时，留在屋内找货的猎户铁锤走出来，道：“老大，货都在，一样不少。” 猎户头目得意道：“我说嘛，把赃物藏在这土房灶里，等风头过了再回转取这些宝贝儿，一准妥当。” “我们本就乔装打扮，事后藏起赃物，分头各走各路。鹰爪孙在我们身上搜不出赃物，自然放人。” “是啊，老大细心，让咱们砸破锅，没锅自然用不了灶。” “什么？”盗贼头目嚷道：“可坏了货色？” 赵玦未曾听完众人言语，已豁然明白。 想来那批珠宝有琥珀，当灶膛柴火熏烧，便受热发出香气，此所以昨晚柴禾气味异于寻常。 倘若这帮匪类发现原婉然，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