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带着白色毛线帽,哭丧棒夹在臂弯里,脸上是千年不变的笑眯眯,旁边是新上任的黑无常,手持勾魂索,脖子一圈是密密麻麻的针脚,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上面印花四个大字——天下太平。白无常所收魂魄是良善无大过之魂,黑无常反之,专收恶鬼,以此,黑无常多是满身煞气的人间将军,小鬼大鬼见了都要避让几分。“二位姐姐,北阴大帝到底是何方神仙啊?”牛头转到白无常身边,长睫毛扑扇扑扇地凑上来,压着声音问,“严不严?凶不凶?漂不漂亮?”白无常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司命啊司命。”“司命啊——”牛头猛然瞪大牛眼,“那不是....”牛头把声音压成气声:“听说司命娘娘在仙界树敌无数,深居简出,这是来我们这里避难了?”“别瞎说啊,那是众神举荐来的。”白无常挥了挥哭丧棒,“算一算,你的任期也快到了,不想人间受苦,就少背后说人坏话。”牛头猛地闭了嘴,鼻环一晃一晃,忍不住嘟囔,“我牛生也不容易,她不能这么无情吧?”“她是神界最冷漠的神,笔下苦难无数,她要是心生怜悯,就做不成司命了。”白无常挥挥手,带着黑无常往望乡台走去,“……你的故人来了,带你去见见。”-北阴酆都宫内。“找到没有?”宫中高位立着顷长身影,女人一身长褂旗袍,脚下踩着一双明黄色的毛绒拖鞋,手腕上叠戴不少手串,就连头上也有不少亮色发卡。“还没。”阎罗头戴冕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拱手微拜,“我查阅生死簿,唯独找不到柳泫之的命数,这....这人应该不在我等的管辖之内....您不如翻翻您的司命薄?”要是能在司命薄上找到,她还用得着翻生死簿?谢钰无声叹气。阎罗眼珠子往上移了移,这司命星君光是人间渡劫,就渡了五百年,一下地府就落在她的寝宫,连同一条蟒蛇将她的床榻砸塌,要不是她和司命见过几面,恐怕堂堂司命,就要被蟒妖吞下了人魂。传言是真,司命对自己的命数也够狠。谢钰挥手让阎罗退下,阎罗刚退出门,谢钰又像是想起来似的,叫住她,“今日你收到多少金元宝?”阎罗低下头,“十个。”“才十个?”谢钰顿了顿,又说,“都拿过来。”阎罗退出宫殿大门,一左一右摆着十座各式各样的石狮子,右侧鱼塘庙宇,左侧别墅洋楼,后面三大排豪车,每个豪车边上都站着一个司机,再往外面走,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楼房雕塑。酆都宫内更不用说了,堆了无数金元宝,一进门根本无法抬头,但凡睁开眼,就是满目黄金,刺眼得很。谢钰走进内殿,柳泫之烧下来的小丫鬟一跳一跳地将电视打开,修剪花束的女人遥遥喊一声“大人”,就赶忙按时按点地翻窗出去喂兔子。床榻周围摆满了毛绒玩具,谢钰还专门打通一间宫殿摆衣服,头顶的流苏吊灯倒映在镜子里,照出谢钰不伦不类的搭配,和宫殿内尽量摆放整齐、却还是稍显拥挤和怪异的家具家电。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串手链,大概是柳泫之刚刚烧下来的,等到身上没再多出什么东西来的时候,谢钰才开始归置身上的东西。铃——谢钰抬起眼,望向缓缓浮现的水镜,手一挥,对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司命。”谢钰微微颔首,“太阴皇君。”“白麻山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百年前你私自偷盗三生石,搅扰人间太平,帝君已经发话,由后土娘娘施以针决,你自去领罚。”针决,是雷针刑法。“是。”谢钰早已有预料,应完,便开口问太阴,“太阴,柳泫之究竟是谁?”太阴神目微微抬起,看向司命:“五百年于人来说太久了,你都不记得为谁编写过命数了。”言罢,水镜一晃,便消失在眼前。五百年前,她为谁编写过命数....那实在是太多了,下到人间权贵、小鬼小妖,上至九天神君,但凡是涉及到人间的事,都由她编写。她对柳萂的命薄没什么印象,但对自己的命薄印象深刻。五百年前,正值北阴大帝三千年轮换,司命星君因编撰命薄一职过于尽心尽力,被历劫归来的神仙们举荐调职地府。神仙坐高台写命,地府擂升堂鼓判案,终究是不一样的。要任职北阴,必须去往人间走一世,知悉七情六欲,体悟贪嗔痴慢疑,方能审断是非,辨世间善恶。她为自己写的命是一生为乞,一生无依,最后尸骨无存,被野狗分食。此命数一出,众神皆心服口服,实在想不到司命对自己也这么狠。这命数竟是变了。谢钰只想到了一个原因,一个劫落到了另一个劫中,命数才会被改变,不受司命薄的掌控。那柳泫之必然也是在历劫。在柳泫之劫数结束前,她不能去打扰,以便出现什么差池,现下还是先把神罚受了。这般想着,谢钰立刻动身前往大荒山。地狱与人界颠倒,山峰于苍穹落下,蜿蜒几个山头的彼岸花缓缓摇曳,恍如一层厚重的彩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