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十几个赤脚红袍的鬼女从阶梯下来,手中挥动着五颜六色的长旗。旗上图案为蛇身人首的神女,高举石头,分别以五色镶嵌——赤红、黄橙、青绿、靛蓝、墨黑。女娲,人日节,看着很像那么回事。长旗绑在新鲜的青色竹竿上,竹竿顶端留有竹稍与竹叶。最前方的四人架着一张红色方台,上面用红绳绑缚着一只被剥开洗净的小羊,白生生的嫩肉上还有些许没擦净的水珠。长旗在风中扬出猎猎风声,站在两侧的鬼女自发地往前走去,排列出一条让长旗队经过的道路。她们走一步退半脚,并不着急往前走去,任由两侧的信徒往羊肚子中堆祭品。紧紧跟在长旗队伍后面的是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红袍人,面相是个满面胡茬的男人,生锈的铡刀砍进头骨,爆出的脑浆似乎已经凝固了,她就这样被两个人拖着经过众人。周围一阵倒抽气声。风掠过汗津津的背脊,那把刀从周文心眼前滑过,她忍不住问,“这是真的假的啊?假的吧?”人走过后,那股遗留下来的铁锈味和浓郁的鲜血气味让她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柳泫之看不真切,也无法下定论,她下意识把谢钰挡在后面,“人皮面具带着,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假的假的,这都是化妆画出来的,和我老家的那个社火一样一样的。”眼尖的老婆子从她们后面挤上来,黑红的脸上红光满面,眼珠子黑黝黝的,佝偻着腰,蓝布衣裳的领口下挂着好几个三角平安符,风一转,都是流水线下来的印刷体。她手指点点前面那个被“拖”走的那个人,语气痛快:“这个就是专门杀罪人的,你看看那个面具,不就是刚刚我们在戏里看到的家暴老婆的男人,死的好死得好!”周文心问:“为什么要这么搞?”“你看到这些恶人死得这么惨,难道大快人心吗?”老婆子一副年轻人不懂的样子,神神叨叨地科普:“这种坏人死了就是坏鬼,要每年拿出来镇压一下的,告诉他们不要再出来为非作歹,要他们生生死死都在为自己的恶行赎罪!有些人死一次怎么够,死一百次都便宜他了!”越说越嫉恶如仇、义愤填膺,周文心呵呵笑着安抚,“是啊是啊……您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太激动了,当心身子。”社火,柳泫之在西北地区偶然碰见过一次。这种社火名叫血社火,以镇魂仪式中所擒杀的“凶鬼”为替身,作为血祭地母仪式中的人牲。当时她还见识过斩人头、开膛破肚和万箭穿心的场面,非常逼真,吓哭很多不知真相的小孩。不过,秘法不外传,只听说和魔术、幻术一类相关。面前一匹纸扎马拖着板车滚滚而过,上面斜斜靠着几个带着人皮面具的红袍人,佯装“死人”,因着道路不稳,闪闪悠悠,似坠非坠,板子上散落着好些肠子肝肺,一路骂声不断,只听着有汉奸、人渣、杀人犯……队伍的最后面,跟来的是一个头戴元宝帽的旧地主,左右脚各踩长工婢女,长工跪趴在地,后脑勺顶着板凳,显然已经是被砸‘死’了,而旧地主还在不断地鞭笞着婢女。突然,一道两米多的人影拔地而起,红袍长发,眉心一点朱红,慈眉善目,只见她高高扬起一柄长刀,哗啦一声,破风声从大半场的信徒头顶掠过,所有人的后颈汗毛竖立。鼓声一震,一顿。向旧地主的脖子砍去,砍进了他的脖子,足足有一寸深,脖子上从刀砍的地方,呼啦啦流出一串子血浆来,飞溅到红袍鬼女身上,缺不见半点痕迹,她还是那样慈眉善目,甚至引得叫好声一片。人群惊起一片快意的掌声,似乎在等这一个斩头许久了。长队为首的长旗队早就抵达夸娥氏娘娘佛像面前,这边鼓声停,那边唢呐响,一刻不停,马上传来郎朗上口的民歌调子,将信徒拔高的情绪再拥上一层楼。所有人都往前聚去,垫脚爬坡,要看个仔细。“.....一修天高十万丈,二修地狱十八层;”“三修活佛莲台坐,四修童儿拜观音;五修五百真神女.....""....六修祭司念梵经;七修鹦哥巧说话,八修猛虎穿山架;”“九修菊花头上戴,十修莲花海里开......”紧锣密鼓的鼓点后,所有罪犯都‘死’在了神佛之前,长旗队绕着这些凶神恶煞的‘罪人’走步绕圈,长旗遮挡天光,好似要将这些恶人镇压,要他们死也不见天日。她们越跑越快,口中的词也唱越快。“虎狼从来嗜血腥,娘娘不计自身道,落灵直叹悲鬼哀,天眼神迹通古今,天降神王助吾道!!!”“娘娘预言已成真,你看那杀九女凶恶,头立断,魂不留!好死好死!!!”激烈的鼓点声再次响起,停顿间隙,底下的鬼女立刻跟着呼喊,“好死好死!!”“天降神王助吾道!!”这一次不不仅仅是鬼女,还有更多前来集会的信徒,她们的情绪被轻易点燃,跟着一起喊,“天降神王助吾道!!”“天降神王助吾道!!”越喊越响:“天降神王助吾道!!!”咚咚——鼓声响二声,人群立刻安静。周文心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震得砰砰直跳,柳泫之踮着脚往前面张望,眼中满是新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