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下满满几桌宾客,正中央端坐一个老人,佝背躬身,看身影像是个女人的骨架。旁边鼓乐响起,轿子掀开,花旦拾步而上,只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咿咿呀呀声,吊着的公鸭嗓怎么听都像是鬼哭狼嚎,花旦看到柳泫之和谢钰两人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惊恐,桃色腮红下的眼珠子微微颤动,一看就是向她们求救。“是陈斌。”柳泫之刚准备上去,另一侧台下就走上来了小生,穿着红衣礼帽,长眉入鬓,黑靴子微抬,踏踏实实落到了戏台上,却没有一点声响。只听她一声清亮长调,“爹爹——”丑角一蹦三大步跑上来,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或翻或打,扮着猴孙鼓嘴瞪眼,塌腰曲臂,在台上上窜小跳,底下宾客反应平平,倒是那老妇人乐不可支,笑得时不时抹着眼泪花。柳泫之绕到台前,看清楚了老人的面容,正是那个油布棚子底下的老太,她在看到柳泫之的一瞬间,笑容凝固在脸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柳泫之拽住蹦跳着经过的丑角,直接拉着他下了戏台子,突遭变故,众鬼好似不察,还当做戏看,盯着柳泫之看看,又盯着老太看看,似乎好奇这新戏的后半段是怎么个样子。原本一米二不到的小人摔在地上,多了半米长,丑角“哎呀”一声,还是那戏腔。老太冷下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柳泫之质问:“你要干什么?”“我是道士,来超度他们。”柳泫之回答了老太的疑问,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陈斌的身体在哪里?还有另外一个警察在哪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太看了眼丑角,丑角捂着脸哎呦哎呦地挤眉弄眼逗乐观众,谁也没理他,众鬼盯着老太等台词。她和柳泫之对峙了几秒后,最终妥协:“你放开他,我和你说。”超度不急这么一会儿,柳泫之松开丑角,只听一声“落幕”,周遭的雕栏画柱、台下众鬼和戏台宅院一下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几人几鬼全在一块荒地之上,四周都是坟茔。老太的身后是一座夫妻坟,一边的墓洞已经填了土,砖块之中杂草抽长,看起来应该死很久了,墓前香烛还在燃烧,而老太盘腿坐在另一个空空如也的墓洞前,神情自若,好似对周围情景早已了然。“方婆?”顶着花旦妆的陈斌匆匆跑过来,质问道:“是你害死了我?还害死了周楠?”方婆皱一了下眉头,“你是谁?”“我是陈斌啊,管这块小区的警察。”陈斌眨了眨眼睛,凑近了些,好让方婆看仔细些。方婆退到后面,眯着眼睛看了看,似乎辨认出了陈斌,‘哦’了一声后,看向柳泫之,“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他的事?”“你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方婆拍拍身上的草灰,开口:“这丑角是我老伴,小生是我女儿,他们以前是唱戏的,死了之后也唱戏,底下的鬼要听戏,他们班里的鬼不够演,每年都会多出这么一两个新鬼戏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应该是什么时候被迷了神丢了魂,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丢魂。方婆的话无意间点醒了柳泫之。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胎光主生命,爽灵主智利,幽精主性。一开始她们遇到的是陈斌的魂魄,才会先入为主的以为陈斌已经遭遇不测了。现在陈斌的行为举止比一开始的时候更生动了,大概是因为两魂合一了。如果仅仅是丢了魂,那么陈斌和周楠就还有救,只要找到身体,就能用招魂术找到丢失的魂魄。柳泫之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直接转头问丑角,“你们哪里收来的陈斌?”台子一撤,小生就躲到了丑角的后面,没了台上的风流倜傥,比花旦更娇气,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花旦看,生怕他跑了似的。丑角遭了一个马趴摔,了解过了柳泫之的一身蛮力,白面鬼脸皱成一团,拱手拜拜,识趣地一一道来:“前天晚上他在台下不肯离开,我女看他身形面貌尚佳,便将他说来做花旦,他只说好好好,没说不好,我就收了想教他怎么唱曲子……”“……谁知道他是一个没救的公鸭嗓,要不是班里无人,小女许久没有搭档上台,我定不叫他上台卖丑...”说着竟有些委屈了,抬着袖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那小生也跟着点点头,抹眼泪。陈斌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魂魄和记忆一齐归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恼羞成怒,“我本来就不会唱戏,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还有你那个吊嗓子,怎么能真的把我往树上吊,要我不是一个鬼,早就被你折磨死了....”“人有人的练法,鬼有鬼的练法。我手底下没有教不好的角儿.....”丑角恨铁不成钢,愤愤道:“我可是玉兰春班的班主,那可是在安南盛极一时的戏班子,我程封在当年可是数一数二的越剧老丑,我女也是红极一时的第一小生,凡事听过我班的戏,没人不说好的....你听过那明国时候的陈.....”“你的记忆怎么这么清晰?”柳泫之突然开口打断。游历四海,见过的鬼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大多数鬼的记忆都很零碎,只会跟着自己的本能去做什么,残留下的记忆里也只有自己的名字和执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