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背着书包刚刚走出教学楼，就听不远处的小操场上有人大呼小叫地喊他名字。叶川眯着眼睛看过去，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正满头是汗的朝他这边跑过来。身后一群男生女生围着小操场连喊带叫的，看样子篮球队正在打练习赛。 “没事。”叶川不自觉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刚才在医务室照过镜子了，刘海都垂下来的话，眉毛上方的那一团乌青并不是特别明显。不过，他直到现在都觉得头晕得厉害，还有点儿恶心。大夫说这是轻微脑震荡，需要好好休息。 嚣张的语气和记忆深处那个总是笑得一脸阳光的少年叠合在一起，分毫不差。叶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却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本来就够傻的了，”邵凯很小心地碰了碰他的额头，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下可好，彻底痴呆了。” “我说真的。”邵凯踢着花坛边的碎石子，眼神略略有些担心，“刚从省里比赛回来那会儿我就发现了，你见谁都迷迷糊糊的，还总是阴着脸。尤其看见我的时候，那眼神……跟见了鬼似的。害我琢磨好久，自己照镜子看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啊，还是比赛之前那么帅，就是黑了点儿嘛。” “真的，真的，”邵凯拍拍他的肩膀，“我就出去打了两周的比赛，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叶川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心痛如绞。 直到今天的体育课上被篮球砸中头部，晕晕沉沉被送到了医务室之后，那些飘飞的记忆才终于连贯了起来。 “是不是哥儿们，说这干嘛？”叶川打断了他的话。 叶川也笑了，是苦笑。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夏天的夜晚，邵凯把半醉的他堵在酒吧里，拎着他的领子摇来晃去地骂他不争气，逼着他跟李行踪分手。他看着邵凯因为气怒交加而变得通红的那双眼睛，却偏偏说不出那个分字，到最后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丢下一句“我邵凯没你这么窝囊的哥儿们”，然后摔门而去。 叶川觉得眼眶有点儿发酸。看着面前笑容明朗的少年，他忽然回忆起一个一直被他忽略了的细节：那时候他的电话号码已经被李行踪拖黑，和叶家又早已决裂，同事的关系就很远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邵凯会去认尸…… 叶川心头又是一震。暑假啊，他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一年的暑假呢。他的二哥叶时飞第一次带着李行踪来b市度假。就在叶家的花园里，他第一次看见了那个英俊的有些霸道的青年，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他牵着视线走，终于无法自拔…… “没什么。”叶川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对自己来说意味深长的一幕，在那个人心目中恐怕什么也不算，勉强要说点儿什么的话，也只是麻烦的开始吧。 叶川心头一动，“唉，我去行不行啊。” “一直在家里呆着也没意思。”叶川含糊地说。 邵凯一直觉得他娇气，叶川是知道的。不过听他这么当面说出来，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抱歉，我忘了。”邵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要想去就去吧，正好跟我作伴。” “那就说定了。”不想顺着这点儿心思往下想，叶川几乎是仓促地跳了起来，“到时候我搬去跟你住。” “叶叔叔打电话了，说让司机来接我。” 叶川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不过今天一下子想起了太多往事，头疼得厉害。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场所来慢慢消化这些信息。 叶川摆摆手，“大夫说休息一下就好了。谢谢陈助理。” 记忆里的陈助理是一个严肃的近乎冷漠的青年，不苟言笑，做事井井有条。叶川一直有点儿怕他。然而冥冥中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此刻再看他，却只觉得安心沉稳。叶川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他可怕？ 这个时候，就算n市的房价还没有起来，叶宅的规模也很令人瞩目了。上下三层的别墅，白墙红瓦，衬着周围一片绿茵茵的草坪，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优雅大气之美。叶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庭院的右侧，就在小径尽头，紫藤架下，即将来临的某个时刻，他第一次见到了年轻的李行踪。 李行踪怎么回答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像是突然间掉进了一团火里，激烈的心跳震得胸口发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样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令他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叶时飞。 叶川对自己说：我决不让这一切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