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突如其来的雨水掺杂着灰烬。空气出现一丝焦糊的味道,不寻常地像在冬季看见了蝉蜕。 视线胶着的两人不见一丝动摇。这些异动难以打断他们的节奏,可他们也不像表面岿然不变,内心皆紧锣密地计算着。 火山灰? 呵,果然…… 汤山苏醒了,这座沉默了千年的火山再一次向所有打扰它安眠的人收割。 雾看向月吾。他被大家护在中间的位置,尽管神色慌张,却比他人冷静许多,怀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木盒。 “是汤山复苏了吗?”叁奘郎抖着嗓子问,手指紧紧攥着一个布包。 “是的。” “快走,往南边去。” “等等!”回过神的月吾一把抓住轮毂,他在轮椅上扭过身道:“小纱子你不走吗!” 月吾的心揪起来,他死抿着唇,抱着盒子的手臂止不住地发抖。 “叁奘郎,把这个给她。”他招呼来自己的侄子,将已经失去光泽的晶石递去,再不看雾一眼。“走吧。” 男孩将晶石送到后小跑着跟上了族人。他一步叁回头,最后远远地向雾下跪拜谢。 只有她能将一切悲剧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他对此深信不疑,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时时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去触碰不该渴求的欲望。 这个打算本来很美好,可是宿凝就这么轻飘飘地从神社后面走了出来。 在她惊诧的注目中,宿凝轻扫她一眼走向了水井。他打了一桶水,把手里那个血糊糊的玩意儿洗了洗。 他笑意盎然,边说边走上神社的台阶来到她身边,举止轻松寻常地仿佛两人不久前的你死我活是梦。 “这话该我问你吧。” “天公不作美,明年的今天本该是我缅怀你的日子,而不是和你同处一个屋檐下。” 其实宿凝说的没错。对峙的最后一刻,她确实放弃了抵抗,因为她实在不想让这个如此低级的人污了自己的本心。 她再也不想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取得任何胜利。 宿凝看了构穗许久,他真的很想从她无情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波动。或许是他本身是个无情之人的缘故,他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真想杀你,你回头看我的那个瞬间就足够了。”慢慢凝起的两道凌厉剑眉连同着下面深邃的眼睛一起流露出无尽的困惑,“所以我到底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雾自然没有当别人人生导师的闲情,转身走向神社角落。 对于流淌着兽族血脉的宿凝来说,雾的背影应该清晰地如在阳光下,可此刻他看见的是虚实难辨的线条和分明远离却大小不变的褐衣。 刚刚是谁攥住了他的心? 这世上能出其不意偷袭到他的人恐怕还没出生,所以到底是什么攻击了他的心! “构穗,我害怕。” 这神秘的力量会杀了他的,一定会! 等等,她没听错吧? 雾瞟向中央玉藻前的九尾狐神像,默默估算道:黑里看确实有些诡谲…… 本想和构穗抱团取暖的宿凝心脏更难受了,频繁地又酸又紧。他捂着胸口,呼吸开始困难。 雾冲宿凝翻了个大白眼。她怎么就那么烦他? “是真的!这到底是什么?唔……心好难受……” 雾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他确实不像装的,迟疑道: 宿凝未回应,构穗于是搡了他一下,确定他是死是活。这一搡宿凝立刻反应激烈地苦哼一声。 话从宿凝齿缝间挤出来,说完他便昏死过去倒在地上。 外面火山灰遮天蔽日,时光的流逝没有了参照。 “哟,醒了?”了口气。 雾用法力催生杂草吸去水上的灰烬,滤出比较干净的水后美美地喝上了一大口。 多日昏睡,宿凝嗓子干痒无比,一时无法言语。 “谢谢大恩人!” 他扶着墙站起来,头晕目眩地顿了一会儿。 见他走过来,一个狗耳朵男人热络地冲他笑了笑。宿凝看男人面熟,硬是想不起哪里见过。 张犬身边还有个大肚女人,是他即将生产的妻子。 雾把水桶丢下,一言不发地走开。 视线无意掠过了九尾狐神像,看到狐尾上打坐的摩诘时,那一刻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不过昏了片刻,怎么他也来了。 张犬把他这几日的遭遇又讲了一遍,总的来讲摩诘偶然救了他们,几人逃命至神社被雾收容。他们叁个人巧就巧在都曾是张犬的客人,所以张犬觉得这次能死里逃生离不开自己平日是凭良心做买卖。 “这是我邻居家的娃儿,和他爹娘走散了,我们夫妻俩暂时领着。”张犬发愁地叹了口气,冲那小孩儿笑了笑,“等天好些了,叔就出去帮你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