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弥的语调听起来并无任何异样,然而熟悉这位魔皇的人会知道,即便他下一刻用破天剑意将人削成肉泥,在那之前也是这般毫无异常的。 “你是魔皇?”云牧野看着眼前这位比他身量更高、白发金瞳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向顾不凡,“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顾不凡抬手撤去那禁锢结界,赶紧将他这不知死活的徒弟拉了过来:“闭嘴,等会儿我自会去跟掌门解释。”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云牧野这阻挡的动作已经成功的刺激到这位魔皇。江弥就像个将困兽逼入绝境的猎人,饶有兴味地打量这个少年。云家世子还很年轻,有种少年人特有的血性和坚硬,那张脸上是让人心惊的勇气。 云牧野不顾师尊的眼神暗示,坦然承认:“是。” “对。” ——魔皇的五官十分立体深邃,这一笑换作平常时,足以让无数仙门少女羞红了脸,但此刻却有种气定神闲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残忍和戾气。 顾不凡明显感觉到江弥的杀意。他的这位旧友从外表看毫无变化,但内里已经少了活人气,看上去像是位高居尘世之上、万年坚冰般冷漠无情的仙君,不像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了。 男人面无表情,只有眼瞳深处闪动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红光芒。这两个字就像一盆冷水泼在了烧沸的油里,心中杀意轰然全爆了起来—— 下一刻皇极天剑出鞘,卷起衝天磅礴气劲,法力从剑柄顺剑身暴燃,熊熊烈焰当空斩下,整个后院石墙崩塌爆裂,一剑将云牧野重重掀飞出去! 江弥提剑上前,单手从废墟中拔出云牧野,法力将他腰间的阴阳鱼佩碾为灰烬。少年已经无力反抗,只有四肢不住抽搐。 皇极天剑斩下这隻手臂的同时将云牧野劈成两半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可现在却宛如锅盖砰的狠狠闷住即将爆炸的沸油,青年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姿势,全身肌肉紧绷到几乎发抖—— “为什么?”他的声音透着诡异的战栗,矛盾如利爪将灵魂撕裂,又被嫉妒的酸液灌满。 皇极天剑无法再落下分毫,江弥心口有种被碾碎的感觉。支撑生命的东西好像被一下子掏空了,从骨髓里蔓延上一股致命的空虚,仿佛三百年来日日夜夜所经历的疲惫和绝望都在刹那间爆发,刻骨的消沉和灰暗一下子吞噬了他的肉体和精神。 “你不能杀他,他对我有用。” 江弥看着面前的少女,从未像此刻这样强烈地想占有她,伤害她,让她感觉到与自己一般心臟抽搐的疼痛;又想把她拥进怀中紧紧地保护起来,从此不受到一丝风,不沾上一滴雨,将世间一切珍贵之物连同自己的心肝一并奉送到她面前。 可无论他如何做仙子还是决然离他而去了。 皇极天剑回鞘,她被猛然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用力之大几乎令她感到窒息。那人周身散发着与世隔绝的孤拔气息,再也没有一滴雨能淋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