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璟手间的动作随之一顿,“怎么,你以为朕在生气?” 不是他以为,而是从凤仪宫到前朝这一路上,皇上就没摆出什么好脸色出来,就连他都觉得头顶上一阵的发麻颤栗妲。 夜凌璟不需要他回答就知道了他心里所想,轻哼了声,语气还是和缓了不少。 “是!” “……” “是!” 书房外,常总管小心的关了殿门。 眼角扫了眼,常总管招手吩咐过来一个宫随,低低的在那个宫随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宫随应声。“是,放心吧,总管!” 常总管抬头,一大片的乌云快速的涌过来,眼看着就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倒是不怕淋,怕是淋到了宁王爷,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忽的,“轰隆--” 容纤月往窗外看过去,只是转眼,宫院当中已经一片阴沉。 容纤月托着下巴看了会儿,脑袋里一阵阵的懊悔。 她是想要皇帝发火没错,她也是有想过索性以后就依靠那个黑衣神秘人了!可眼下根本不是要和人家皇帝起冲突的时候!! 可她要是真被皇上冷落,那就不好了!! 这就像是在职场上一样,想要过的安逸,必须要抱着老板的大腿往上爬! ……做戏做过了! 不过就是食言而肥,她怎么就把这基本安身立命的道理给忘了呢! 容纤月又看看自己跟前的饭菜,突然没了胃口。 宫婢们很快的撤了下去,没一会儿,春桃给端上了开胃的香茶。 容纤月点头,几个时辰之前自己和皇上闹得那一出让春桃吓了一跳,就是后来她再唤春桃,春桃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而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春桃已经前事尽忘? 春桃脸上的笑容一滞,“娘娘——” 春桃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不管什么都藏不住。 春桃一滞,小脸儿有些讪讪,“不管怎么,反正是好事!” 容纤月无奈,“那就说说吧!” “是吗?”容纤月眼中一闪。 “他!” 心下微微一跳,这算不算是柳暗花明? 春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瞅着容纤月脸上的神情。 春桃一喜,“……皇上早朝过后就直接过来了!娘娘……” 容纤月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她”终不过是个女子,此生唯一能仰仗的也只有这个皇帝,早晨“她”那一闹,可以说成是因为嫉妒,一时发狂。如今,知道了事实,“她”该怎么办? “皇上……” 一刻钟后。 凤仪宫内,忽的传来一声低呼,“香兰!” 香兰应声进去。 容纤月看了眼,问, 香兰眼中一闪,回答,“皇上正在前朝,这会儿应该和宁王爷在一起!” 容纤月脑中快速的闪过黑暗里那个穿着斗篷男子的身影。 “准备下去,本宫要见皇上!” 京城宫墙内外。 一行驾辇,在宫墙之内冒雨而行,当中油布遮挡的帷帐冒出墨色凤凰的图案,正是皇后驾辇疾步而行。 前朝御书房。 紧闭的宫门之内,烛火明亮,黄色龙纹锦袍的夜凌璟悠闲的靠在软榻上喝茶,隔着一张棋盘,对面的一身白色蟒袍的宁王爷手里拿捏着黑色的棋子,眉头紧皱。 夜凌澈额头一黑,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黑色棋子落到棋盘上,嘴里忍不住嘟囔,“……嫌我下的不好,就别找我啊!” 夜凌璟抬眉。 夜凌璟瞥了他一眼,闲闲的把手边上的白色棋子拿起来,看似随意的放到棋盘上,却是立刻让夜凌澈的目光一变。 “好歹也是朕的亲弟,若是连棋盘之势都弄不妥当,又怎么能让那些老家伙服气!” 夜凌 夜凌璟嘴角一沉。 眼神闪烁,显然是有事。 夜凌璟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夜凌璟听着,眼中渐渐的绽开明光,唇角也微微的勾起来。 “什么时候到?” 常总管道,“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 总算是想到怎么走下一步的夜凌澈神情一松,刚好听到一个“茶”字,抬头就问。这也才看到常总管,愣了愣,又看向夜凌璟, 夜凌璟没理他,对常总管道,“你先下去吧!” 常总管冲着夜凌澈打了个千儿,退到门外。 夜凌璟侧目看了看他,随后撩起衣摆,起身。 “皇兄!” “你回去吧!” 夜凌璟脚下一顿,回头。 夜凌澈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可还是梗声道,“难不成在皇兄眼里,臣弟这大下雨天,不辞冒雨的进宫,就只单单的为了给皇兄解闷儿?” “……” 自从多年前第一次和皇兄下棋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赢过皇兄,而且随着年纪越长,他输的也就越快,几乎让他连下棋的兴趣也没有了!今儿正好不容易这下了七八十手,他还不见败色,又怎么能就这么撤了? 夜凌璟斜睇着夜凌澈脸上变化的神色,眼中诡光一闪。 “啊?” 夜凌璟扶额,“陪你再下七步!输而无怨!” “好!” 大雨不停。 皇后的轿辇到了大门口,门口的侍卫赶紧的上前,躬身相迎。 隔着帷幔,外面的声音很熟悉,容纤月看过去,是披着油布蓑衣的常总管。 容纤月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皇上可在?” “娘娘请——” 驾辇随后而行。 宫婢随侍们举着油伞过来,容纤月进入楼阁。 雨雾当中,林立的侍卫披着蓑衣,手中执着的剑戟,犹如松木,屹立不动,即便隔着雨雾蒙蒙,仍让人望而生畏。再加上巍峨壮观的宫殿,红墙碧瓦,只隐约的觉得天地之间,唯有此处独尊。 “娘娘,这边请——” 没一会儿,书房的房门打开,两个人影站在书房门口。 面对着她的是皇帝,唇角含笑的说着什么。背对着她的人影,显然就是那位宁王爷,正一一点头。很快,有宫随过来,给宁王爷披上了一样东西。 那名宫随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件斗篷。 “皇后娘娘,皇上过来了——” 容纤月转眸,正迎着她走过来的,不正是那位皇帝? 明明这道亭廊并不算短,可觉得没一会儿他已经近在咫尺! “臣妾见过皇上!”容纤月躬身一辑。 “皇后怎么过来了?” 容纤月眼眶微微泛红,“臣妾特来请罪!” 夜凌璟拉住她的胳膊,“皇后冒雨前来,朕就已经知道了!” “臣妾不该搅扰皇上和宁王爷的兴致,臣妾……” 雨雾当中有一顶轿子等着,那位披着斗篷的宁王爷在旁边举着伞的宫随侍奉下,正探身入轿。 “怎么王爷不穿戴蓑衣?” 夜凌璟一笑,眼底的眸光晕染开,如珠华绚丽。 ……………… 这是用北边的黑貂缝制而成,就这么一件,总也是要上百只的黑貂。且听说这种黑貂皮不惧风雨,价值千金。 忽的,脑中灵光一闪,夜凌澈问向轿子外的宫随,“皇上怎么会突然赐我这个?” 夜凌澈甩了甩手。 夜凌澈下意识的把这件斗篷往自己身上压了压。 —————————————————————— 灯火通明。 象征着大夏国最高权威的龙案赫然入目,数根盘龙的龙柱矗立,头顶上高悬的“乾坤”牌匾, 走过两道屏风,温厚的暖意扑面而来。 “皇后在想什么?” 夜凌璟低低一笑,揽在她腰身上的大掌一紧,“无妨,有朕在!” “皇上……” 两人相依,没有丝毫缝隙。 当那双眸子里只有你的身影的时候,便只觉得天地间也就只有他才是她唯一能依靠的男子。 不自禁的靠到他的怀里。 容纤月闭上眼睛,他身上的温热灼热的传到她的身上,来时自己身上带来的那么一丝丝的雨意寒凉也都消失全无。 容纤月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发颤,“皇上和王爷很好……” 容纤月微微躲了躲,双手扒住夜凌璟身前的衣襟。似拒还迎。 容纤月抬眸,双目盈盈如水,“臣妾只是羡慕!” 容纤月像是被惊到,忙摇头,“皇上已经为臣妾做了许多!臣妾……” 夜凌璟打断她,直接问到了容纤月的肋骨上。 果然就说这个皇帝是个精明的! 果然,人家皇帝不愧心怀天下,冒着雨把她接过来,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知道她的心意。可这刚清静了,又是要她表态! 容纤月抬眸,眼中泪光闪动,“母亲因臣妾皇后之位,得以平妻,方安享余年。便是皇上成全了臣妾孝道!” 哽了声,容纤月从身边的香囊里拿出一样东西,夜凌璟盯着她的举动,在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眼中幽光一闪,揽着她的臂膀也随之一紧。 她是担心那位皇帝不会轻易相信她,她才把母亲给她的那枚玉佩拿了过来。可现在看着这个皇帝的神情,她隐约的明白了一件事。 不然,一枚“当年”的物件儿,又何必失态! 原本她以为人家正主儿是给她添了麻烦,却不知道人家却是把唯一能依靠的人白给了她! 说着,容纤月弯膝就要跪倒。 幽幽的声音听着容纤月的心头苦涩难掩,即便此刻那枚弯月玉佩因为他的力道硌在掌心里隐隐发痛,可还是觉得心里头更难受辛苦。 终因为外面的雨意渐大,容纤月没有回去凤仪宫,在喝过了常总管备上的驱寒暖茶之后,容纤月又在皇帝的御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闲书,便被皇帝唤着一起去了皇帝寝宫。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一如身边这个皇帝。 据说这个正主儿先前也是来过一次的,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这个时辰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容纤月和夜凌璟一起用了晚膳,然后又是按照先前各自看着书册的模式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就安歇了。 容纤月不认床,皇帝寝宫的大床比她凤仪宫的还要大,容纤月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睁开眼。 龙案上摆着烛火,四周还有明珠发出淡蓝色的幽光。 容纤月侧过身,好更容易的看着他。 容纤月恍惚的想着,也只有她才能这么舒服的一饱眼福了吧! 沉睡中的容纤月唇角含笑,如清纯芙蓉,丝毫不知道当她再度沉睡过去之后,那个一直在案后忙碌着的皇帝站了起来,悄然走到床边,掀开帘帐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龙涎风动,皇帝一吻落在她的额头,如珍似宝。 天色大亮。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 “皇后娘娘!”是香兰的声音。 容纤月眯了眯眼睛。 香兰躬身,“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的!”点头,香兰过来奉上。 味道和先前的那些药完全不同。 旁边有宫婢适时的奉上蜜饯。 容纤月微有讶然,却还是点了头,应了。 凤仪宫的温泉泉水,温热氤氲。 虽然她一觉到天亮,可皇帝寝宫的床也确是有些硬,现在后背都有些不舒服,也难怪人家皇帝老板要她先泡个温泉,想来还真是体贴。 既然皇帝能让香兰在寝宫伺候着,香兰也便是能相信的! 昏昏沉沉的,当她几乎就要清醒的时侯,觉得自己像是在颠簸。 不管是在她曾经生活的地方,还是在这个深宫里,哪儿都不会有这样的颠簸啊! 眼前赫赫然的一张面孔正看着她。 容纤月低呼了声,这也才发现自己竟是在车上。 “醒了!” 她探头往车窗外看去,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传过来。 雨后的天色,绚烂的阳光普洒,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甚是对面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都让她瞪大了眼睛,无法自持。 耳畔清雅的声音传来,腰身也被揽到身边那人的怀里,淡淡的龙涎香气笼罩。 就在前面不远,有座大桥,旁边还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倏的,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她的面颊上,脖颈上。 “想下去看看?” 他这样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可她的身子还是不可避免的轻颤。 来到这里之后,几何时她也想过这宫城之外会是怎样的一场繁华。可又知道身为皇后,恐怕她这辈子是不太可能出宫了。可没想到,眼前这场繁华半城烟竟这么快,这般不期而遇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混沌间,鼻子里应了声。 “现在不行,等回来的时候,嗯~?……” 容纤月睁开眼睛,推开身边的男人,“皇上的意思是……” “纤纤以为呢?……” 容纤月乍然欣喜,笑意翻浓。 —————— 笔者问:为什么笑的这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