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与皇上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有忻皇子,有名正言顺的后位,有财大势大的母家。于美人有什么呢?美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好看的女子。皇上今儿喜欢于美人,明儿说不定就喜欢某婕妤某贵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一个小宫女都明白,偏偏正值春风得意的于美人不明白。“左一句皇后说,右一句皇后说,你到底是谁的奴才?赶紧把灯点上。”于美人被吓得不轻,她现在还隐约能听到那远远回荡着的哀婉的哭声。姚喜听到身后路过的宫室突然喧嚷起来,在那宫苑之中有宫女提着灯笼奔走相告:“闹鬼了闹鬼了!”她心下一惊,望着身后长长的宫道,难道景灵宫的女鬼跟着她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从恐惧绝望中回过点神来的姚喜顾不上再哭,尖叫着冲向宁安宫。她在景灵宫被吓懵的时候还不觉得多怕,眼下彻底清醒过来,又听着大家都吵吵嚷嚷地说见鬼了,哪有不害怕的道理?姚喜腿也不软了,胃也不疼了,小身子扭得飞快,奋力疾驰在深夜空旷的宫道上。奔走相告的小宫女们被姚喜的叫声吓得抱作一团,有个年纪大些的宫女出主意道:“快去后厨拿粗盐,把门口墙根都洒上。那女鬼暂时去别处了,说不准还会回来,赶紧的,洒盐驱鬼!”姚喜跑到宁安宫时,正好是丑时三刻。幸好她被“鬼”吓了一跳,不管不顾地跑来宁安宫才没误时辰。“娘娘,姚喜到了。”芫茜向万妼道。万妼从榻上下来,将窗推开条缝往外看,只见那小阉驴跪在殿外哆嗦着大口喘着气,显然是跑过来的。小脸白得跟纸似的,远瞧着也无半点血色,头发乱糟糟的,衣裳脏得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整个人憔悴得像被鬼糟践了一夜般。“要唤他进来吗?”芫茜回完话背过身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她上了些年纪,不像太后娘娘年轻熬得住夜。“不必了。”万妼摇了摇头。她嫌那小阉驴身上脏,进来只会脏了地方。而且她想的主意将人折腾得那样惨,也有些于心不忍,想让那小阉驴早点回司苑局休息。姚喜跪在殿外等太后娘娘的旨意。绑着画卷的红缨子不知何时散了,姚喜把画展开,想重新裹好系上。在窗后偷望的万妼不禁皱了眉头。“啊——”姚喜失声惊呼,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宁安宫,赶紧捂住了嘴。画上是个青面獠牙的厉鬼,面目狰狞可怖。她这一夜不断崩溃振作崩溃振作,本来以为逃出景灵宫就没事了,没想到那鬼跟了出来,搅得整个皇宫不得安宁。本来以为跑到宁安宫总没事了吧?结果抱了一路的画又给她会心一击。姚喜扔开画趴在地上恸哭起来,今夜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她真的累了怕了。她捂着嘴哭的,不敢发出声音惊忧太后娘娘。在景灵宫担惊受怕就是为了捡回小命,她不能前功尽弃,否则担的惊受的怕就都白费了。万妼合上窗,满脑子是跪在殿门前伏地痛哭的小小身影。“让他回去吧,明日差太医去司苑局瞧瞧,给他开点安神的药。”万妼怕那小阉驴真的被吓疯了。“值夜的事……”芫茜也有些心疼姚喜,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被吓得连句整话也不会说了。“让内官监派个胆大结实的来。那奴才的小身子骨,还是回司苑局侍弄瓜果吧。”万妼听不得殿外姚喜压抑着的哭泣声,吩咐芫茜道:“快去吧!哀家倦了。”***姚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司苑局,依稀记得回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她进屋衣服也没换就躺下睡了,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上一次她睡得这么沉这么久还是进宫前一夜……姚喜猛然惊醒。睁开眼见屋子那是那间屋子,这才放下心来,她真怕自己又在睡梦中被谁给卖了。昨天晚上宁安宫的芫茜姑姑同她说,她以后仍只做司苑局的差事,宁安宫不用去了,景灵宫也不用去了。虽然昨晚被吓得满地打滚,但现在想起来,拿半夜的担惊受怕换回这条命,怎么算都是值的。太后娘娘虽然小气记仇毫无人性,好歹还算言而有信。姚喜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吃点东西,然后赶紧去管事的那里报道。她告假一日,在宁安宫一日,在景灵宫一日,整整三日没做司苑局的差事了,怕有人说闲话。她起得晚,正好赶上饭堂开午饭。姚喜打了点粥和小菜,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了。廖兵不知何时回的司苑局,从她面前走过时腿有些瘸,看她的眼光恶狠狠的。“兵哥,慢点儿。”一个小太监殷勤地给廖兵搬了凳子。廖兵把手里的碗重重一搁,凶恶的眼神还留在姚喜身上。他昨天晚上在司礼监遭了不少罪,那郑大运瞧着对姚喜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审起人来手段厉害得很。一直用刑逼问他有没有同伙,他没有,但被逼得没办法了还是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平日里衙门里和他不对付的人。可是报了名字郑大运还是没有要放他的意思,要不是他叔叔廖耀明找去司礼监求情,很可能就不是瘸条腿这么简单了。而这只是因为他动了点姚喜的东西。有张好皮相果然占便宜,他叔叔是司苑局掌印又如何?架不住某些人有个有权有势的相好。廖兵手扶着残腿的膝盖,大口咬着手中沾了酱的馒头,他把那酱当作姚喜的血,馒头当作姚喜的肉,大葱当作姚喜的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