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火车站好大。 女孩跟得很紧，一边走一边不忘辨认路过的指示牌，像是恐怕在这迷宫一样的陌生地方迷了路。 火车站北出口。 一个穿着白色polo衫的男人叫着她的名字向她走过去时，女孩不由倒退了半步。 方草在脑子里修剪自己曾经想象过的、基本轮廓来自于《长腿叔叔》封面那个男人的齐老师的模样，让面前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和每月给自己寄助学金隔三差五打电话关心她的成绩和生活的齐老师重合在一起。 地铁站人很多。 地铁里面又干净又凉快。车身摇晃了几下，车窗外的柱子便开始飞速倒退，又快又轻盈，像在平滑的物体上滑行。 方草把下摆磨出了小洞的t恤往里卷边藏了藏。 方草走到齐老师找好的空位前。 方草坐下后，齐老师仍然没有松开她的手。 “小草长得真漂亮，刚才在车站外面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齐老师笑着摸了摸她的手背：“别紧张。很快就到家了，等到了先休息下，然后我带你出去吃好的。饿不饿？” “那跟老师说说家里的情况吧。奶奶什么时候走的？” “唉。”齐老师捋了把方草的头发：“可怜的孩子。那你跟着奶奶生活之前呢？你爸爸这几年一直没回家？你奶奶去世也没有回？” “哦。那你妈呢？当时是怎么出的事？我听说之前你还有个妹妹……” 听方草说到妹妹生病后被放在床上活活等死，齐老师冷笑了一声：“太愚昧了！真没想到，这个年代了中国还有这么愚昧落后的地方，真是越偏远越穷的地方越秉持这种重男轻女的老观念。” 他拍拍方草：“没事，老师一下没控制住情绪。你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 齐老师长长叹了口气：“真是悲剧啊。” 地铁摇晃了下，方草的脚尖点到车厢地板，心也随着踏实了一点。 “谢谢齐老师。”她感激地说。 方草低头看着台阶，跟在齐老师身后。 “到家了，进来吧。”齐老师推开门，弯腰换拖鞋：“这几天忙，我还没来得及准备。你先穿yanyan这双旧的，虽然坏了一点，但还能穿。下午我带你去买新的。” 她脱掉脚上鞋头已经有了裂口的帆布鞋，往上提了提袜子，小心地踩进那双带子断了一截的蓝色拖鞋里。 方草把包放在沙发角落，看着齐老师的介绍连连点头。 “我去叫一下yanyan。”齐老师说完向左边关着的门走去。 客厅左边的门打开，一个男孩子站在门口。 方草连忙走过去。 面前的男孩子很瘦，和方草差不多高，皮肤很白。他微微低着头，浓黑的睫毛垂着，看不清楚五官。 男孩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她，脸微微侧向旁边，睫毛轻轻眨了下。 麦当劳里干净又明亮。 方草学着齐老师的模样，把面前的纸包打开，埋头下去咬了一口。 方草细细咀嚼着口中的鸡肉。她隔着玻璃窗看了眼外面行人和车辆川流而过的街道，心里第一次想用“幸福”来形容活着这件事。 方草看着这个和她曾经想象的模样并不一样 她暗暗下定决定：她一定要听话，要好好上学，找到好的工作，努力赚钱，报答齐老师一家。 方草忙举起手里的汉堡接话：“我不用，我就喜欢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