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泛出鱼肚白,鹅毛般的雪片堆满大地。
满目皆白的官道侧旁,却是一大片被乌血喷溅的野地。
血泊和雪中,躺着些肢体残缺的热乎尸体,大雪没一会儿就把这几具还咕咚咕咚冒血的尸骸统统掩盖。
吴山拿着把大刀,正从这些劫道的马贼身上翻找着什么。“老吴,这是咱们从贺兰山出来,第几拨拦路的毛贼了?”
秦淮舒舒服服的靠在骏马旁边,正拿着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暖身。
这些兵器破烂、拳脚稀松的小喽啰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便索性一并交由吴山处理,他则在旁掠阵。
“恩公,第十三波了。”
吴山翻出几两碎银,把领头马贼手里还算看得过去的驳壳枪缴了,三步并作两步,回到秦淮身边。
“哟,还真不少,可惜这帮毛贼也是群只会在窝里横的恶霸,你说他们咋就不敢造反呢?”
秦淮翻身上马,也不等吴山回话,双腿一夹,跨下的黄膘马便扬起前蹄,窜了出去。
“是啊,他们咋就不敢造反呢?”
吴山心里琢磨着这个问题,也跳上毛色黑红相间的骝马,甩动缰绳追秦淮去了。
——
津门,如意庵。
这里不仅是昔年京华演武的赛场,还是天津卫首屈一指的武馆街。自乙巳年来,借着当初八极门大弟子秦淮在此地力克罗刹鬼,扬神州风采的余波影响,南来北往、数不清的武行中人在如意庵扎地生根,开起一家家武馆,竟让天津卫这一隅之地集齐了神州所有叫得上号的拳种门派。
如今又是一年正月十七,本应热热闹闹的如意庵似乎与往日不同。
家家武馆门口大开,门徒整齐罗列。连历来与皇城大内关系匪浅,不太参与底层江湖事的八卦门也敞开大门,数十名年轻学徒面容冷肃,站得标枪一般笔直,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很快,随着日头逐渐爬上高天,一辆辆马车自四方赶来,排满了半条街面,仅是守车的兄弟伙计便不下百十人。
三教九流、武门江湖、绿林商帮.一道道高矮胖瘦各异的身影或是锦衣华服,或是素衣薄衫,亦有三两件洋装,下车后各自在路面上找了个地方静候,大都立在武馆门外,甚少有人走进那间占地最广、门头最气派的八极拳馆。
“来了!”
蓦然,门外有人嚷了一句。
遂见一架马车停在门口,车夫撩开帘布,但见一双精光璀璨,顾盼有神的眼睛最先出来。
此人貌有三十,面相威严,眉宇间有股傲气,猿背蜂腰,步伐稳健,头戴瓜皮帽,穿着黑缎褂子、灰色长袍,右手拇指上一枚翡翠扳指在灯下泛着细腻的色泽。
男人在前,身后还跟了一个亦正亦邪的青年和一个十一二岁眉清目秀的姑娘。
“嚯,这是八卦掌门宫雨田啊.他不是早辞官回乡授艺了吗?怎得也回来了?”
“今天商议的可是神州大事,他肯定要回来。”
谈论间,还有数位八卦门弟子鱼贯步入。
眼见八卦门众人进了正堂,外头又开始唱名了。
“戳脚门刘观澜,入场议事!”
“会友镖局李尧臣,入场议事!”
“濮阳拳社孙禄堂,入场议事!”
“太极岳柱臣门下岳斌,入场议事!”
“查拳王子平,入场议事!”
“通臂拳张策,入场议事!”
“武当丹派宋唯一,入场议事!”
诸多平日难得一见的厉害人物齐齐登场,时间眼瞧着就到了正午。
又是几辆马车驶来,最前头的马车下来一位拿着把折扇,穿着件灰色大褂,戴着顶瓜皮帽,瞧着和气,像个悠游自在的富家翁。
“是他,他都来了!”
“谁啊?”
有不明所以的看客瞧着眼前这位不像厉害人物,扭头向方才失声之人问道。
“单刀李存义!他可是早销声匿迹,隐姓埋名了,没想到今个儿也回来了!”
说话间,马车里又跳下个短小瘠瘦的中年汉子,模样寻常,衣着朴素,无甚起眼的地方。
“掌门!”
静立等候的八极门人齐齐振奋,李书文寡言少语,只是点点头,就带着李存义几人进了自家武馆。
又是盏茶的功夫,一顶黑伞自白雪中显现。
伞下之人身段高挑,一袭女靠,背后垂着长辫,脸上似乎还用戏曲油彩画了张京剧脸谱,金瞳玉脸,粉面朱唇。
见到最末的戏子入座,李书文点点头,几名手脚麻利的八极门人立马将朱黑色的大门紧闭,坐满人的武馆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久违了!”
干巴巴的嗓音落下,只是听着就好似金铁坠地,铁骑突出,能直捅到人心里去。
“神枪客气!”
李书文看着面前同坐的这帮老伙计,摆了摆手,将一旁侍候的霍殿阁招呼了上来。
“诸位都知道,我不善言辞,所以今日关于津门武行如何效仿精武体育会,推广各家拳术的堂会,就由阿阁来主持,大家有啥说啥。”
说罢,李书文便直接坐下,闭上双眼,开始假寐养神。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