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丈眼见竹简失落也不恼,只是伸手扯回两片墨迹未干的签子,转头看向掀起狂风的始作俑者。
“小鸟,又来看老头子了啊。”
“四九先生,近来可好?”
【离娄】拢了拢鲜艳的赤红羽翼,向老丈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几十年来如一日,有什么好与不好?”
老丈掸了掸身上灰色的袍服,将衣袂往膝下掖了掖,示意【离娄】坐近些。
【离娄】点点头,慢吞吞地走到墙头边缘,撩羽蹲坐。
“再过两日便是【神恩日】,四九先生可有什么指教?”
“过去怎么做,后日便怎么做,鲸落的遗泽吃了几十年,也没见你们多问两句。怎么,是眼瞅着分到的肉变少了,担心以后没得吃?”
老丈瞟了眼【离娄】,扶了扶鱼竿,出言打趣道。
“兹事体大,不得不问。况且最近凡世和灵境不太平,【离娄】是该来向四九先生求一卦。”
【离娄】眼里闪过红芒,并没在意老丈的阴阳怪气。
“来,选一根。”
老丈哦了一声,翻手甩出一根黑签、一根白签和一根灰签。
“这个。”
【离娄】鸟喙一点,当中那根灰签顿时飘出对应的签文。
【龙已飞,虎已归,笙歌已歇;兴而不久,万事如灰。】
祂面无表情,鸟喙再点白签。
【勒马持鞭直过来,半有忧危半有灾;恰似遭火焚烧屋,天降时雨荡成灰】
见又是下签,祂不信邪,将最后的黑签也点了出来。
【开谢在春风,贵贱穷通百岁中,羡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
“凶卦三连.”
【离娄】满身的红羽微微颤抖,祂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就跟四十年前一样。”
老丈话语淡淡,显然早就为自己卜过卦。
“四九先生,这么说来,你也认为最近在凡世和灵境中的那些异变是他的动作?”
“不然还能是谁?你现在才来,应该是已经借【天启警报】拉响后的特殊权限问过了所有五级至高,难道有人承认是祂们黑了【梵天】的【舍沙v4】?”
一直在黑墙之上钓鱼的老丈仿佛什么都知道,三两句话就精准点出了这一系列变故的源头。
秦淮的计划在诸多联合巨企各自为战、信息不对称的竞争环境下确实堪称无懈可击,可一旦灵境中所有五级至高一致对外,信息互通有无,那他和楚青当初的妙手之举立刻就会变成无比扎眼的致命要害。
能在瞬间黑走配备四级安全防护的【舍沙v4】,只有五级至高。可所有五级至高在面对【天启警报】时只会说实话,既然不是祂们干的,那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那就是,他,又来了。
“那,四九先生,我们什么时候集齐全部力量把他再次赶走?”
【离娄】回想起之前祂们对付楚青的方法,开口问道。
“赶?往哪赶?何况,他这次回来,你找得他吗?”
老丈话语幽幽,随口一问就噎得【离娄】哑口无言。
确实,正如眼前老丈所说,由于楚青这次有秦淮和【七七伞】的帮助,【离娄】和【地藏菩萨】别说牛影了,连牛毛都没见到一根。
“那我们就这么束手就擒,眼睁睁看着他把【鲸】带走?”
【离娄】抬头望了眼远处的苦海,情绪难得出现些许人性的波动。
“鲸落的遗泽已经吃了四十年,谁也不知道还能再吃几年.”
老丈挥手亮出一段影像,画面里是一条足有千里之长的鲸尾在奋力拍击黑墙。
“.几十年的蚕食已经让【鲸】虚弱不堪,现在的他与其说是外强中干,不如说是濒临垂死。”
顿了顿后,老丈继续说道:“我想,咱们也是时候寻找新的猎物了。”
“四九先生,你是说他?”
【离娄】会意,顿时想起了四十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猎鲸”。
“嗯,他这次带来的帮手很狡猾,既然连你和【地藏】都找不到,那就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一切照常,其余听我指挥。”
老丈微微颔首,目光盯着墙下层层叠叠的海浪,不知在想什么。
“可他跟我们打过不少交道,以现有信息分析,要想制住他,恐怕比猎鲸还难。”
“山人自有妙计,当初我一无所有,都能将肆意遨游大海的黑鲸猎获囚困,今日长缨在手,缚住一头青兕又有何难?”
老丈拿起身前的鱼竿随手一抖,一根黑白双色混杂的长缨便如蛟龙般腾渊而起。
【离娄】见老丈起身,刚想开口告退,就看见了他屁股底下那两片墨迹未干的签子。
【七杀朝斗格:艰险历尽,方得所愿。】
【天乙拱命格:欲挽天倾,追星赶月。】
奇怪,四九先生已经几十年没离开过黑墙了,这紫微斗数又是给谁算的呢?
不过想想眼前老丈的身份,【离娄】又释然了。
四九先生,本名邹衍,号称“尽言天事”,所悟【谈天衍】能洞明凡世灵境一切可知之事。
这种人,干什么事都不奇怪。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