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镰。 马车疾驰声划破了皇都城平静的夜。 灯火通明的江府,家丁数人提灯候在府门之外,翘首以盼。 江家府管大步疾走而来,也顾不得规矩礼节,火急火燎的从马车中搀扶出了身着锦衣的白发长须老者。 还未等医修院院首喘口大气,江家府管连搀带架的挽着他往府内赶去。 满庭火烛也驱赶不去天降的阴寒。 主路两侧为前排者,手举火把。侍人家丁屈身在后,人们神情凝重,将头垂得很低,不敢言语。整个院落中只闻火焰焚燃的跳响,沉静得可怕。 一人精壮挺拔,身着暗红锦袍,冷静之色刻画在他的眉目之间,一时封锁住了那双瞳眸中的邪气。 见院首被搀扶而来,二人同时抬手作礼。 “院首大人。” 随即不待,寝阁大门被推开。 寝阁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 繁丽床榻旁,江昭迁负手静立一侧,他身前匍匐跪着两名身着官衣面露怯色的中年男人。 “老师!学生无能!” “老师,我们始终查看不出江大人是身患何疾,一直以心肺患调养。然而病情越来越重,现已无力回天……” 院首白眉拧皱,掀袍走近床榻边。 凸暴的眼球就如即将夺眶而出,满布的血丝让眼白看上去近乎于红色。 “江大人。” 院首扬手示意,两名学生赶紧备齐器具前来一旁助执。 三人紧迫的动作忽而停滞,两位医官默默将器具收纳。 而后起身退步。 “趁江大人还有意识,诸位大人,行临身之仪吧。” 接下来是江家内事,他也不便多留。礼过后便朝门外走去。 江昭迁的声音响起。 “江大人身上的病,究不出因果,查不明所以。恕老朽无能。” 沸腾的药液冲顶着壶盖,碰响阵阵。 水与火相接触的一刹那间,漫起一团冲涌的白雾,四散升腾。 江昭迁平静的唤令着儿子。 他伸出手,举在身前,依靠触摸去辨别方位。终于在触及床帷时,江誉清掀起身前衣袍,双膝落地。 江昭迁来到江还晏身前: “父亲不希望我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在他直挺起身时,邪眸淡薄,寻不出一分悲念。 窗隙投落下斑驳月光。 江昭迁顺着江廉所指,似是意会到了什么。 门闭声响起之时,空旷的寝阁里只剩下两个人。 寒风灌入了被药汽蒸得滚烫的室内,牵起了床幔的流苏。 “月……” 那双狰狞可怖的凸鼓双眼,此时浸满了湿润。 他与江廉一同望月。 “你说,月儿是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还是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等着我?” 滚烫的泪滑过逐渐冰冷的皮肤,他嘴里念着一个字,反反复复。直至喉咙深处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剩下一丝连贯的气息,只出不入。 “你不在了还有我。我不在了,还有月儿的孩子们。总有人为她守着江家。她若回来,就还有家。” 凝视着月色的瞳孔逐渐涣散,逐渐无光。 江廉死了。 迎来的并非是重见天光——而是新的掌困。 江还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