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整整叁年。 春心萌动的少女,初识心悦之感,满心便是那个人。 “小满——你快下来!” 叁年光阴。 幼时瘦弱的小满,叁年以来被身为皇太女的姐姐照顾的很好。身型丰腴有致,面透红润,及腰长发如缎如流。 “皇姐!我……”看着距离地面过于遥远,小满索性鼓足勇气闭上双眼: “等等——师央随辅相在前殿,师央不在朝相府!” 见小满身子微倾即要摔下,阎崇寰大惊唤道: 话音未毕,两个墨色束衣的遮面护卫从不知何处飞跃而出直冲围墙之上。 阎崇寰深深的松了口气。 小满一句接一句,句句不离他。 “真的只是议事吗?平日里议事也不会用这个时间,特地告假去议事,是不是很严重的事情?” “不如你随我去前殿,等他出来,你自己问他。” 自长皇女封为皇太女之后,一切看似如常,却又处处不一样。 隐于暗处的护卫,贴身的保护,这意味着不仅是守护,还有监视。 阎崇寰再少有时间与小满一同。 前朝听政,参与国议,亲百姓,阅军练。 小满已经很久没见到皇姐的欢喜颜笑了。 小满也因此过上了越来越轻松的生活。 他们皆身披铠甲,腰悬佩剑。 见到二人走来,他抬手放于胸前,行礼道: 阎崇寰轻轻颔首,拉着小满从他身边走过。 “神威将军是皇姐的父亲,却还要给皇姐行礼?”小满悄声问道。 “我是皇储,他是臣子,这是他应该做的。” —— 小满徘徊了许久。 师央一袭面圣官衣,头束发冠,看似平静如常,面色也并无异样。 她不打算迎上去,只是想确认一切安好。 霎时,小满手足无措。双颊不一会儿就充得血红。 他温声问道。 “殿下忧心了。” 他从来都是如此,对何人都极为遵礼。 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人总是得寸进尺。 如今,她多希望能走进他的心里。 时间若能静止就好了。 可左右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小满失落上涌,正要告别。 师央问道。 “殿下可随我回朝相府,挑选喜欢的话本。” 他说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她跟随着他的脚步,就这么静静的走在他的身后。 想抚过他的脸,划过他高挺的鼻梁,触碰他温软的唇。 绯念扰人。他如此清雅之人,自己抱有这样的想法都觉得是对他的冒犯。 坐在马车里的一路,小满都无心风景。 府邸来来往往的家丁侍人,都忙碌的从宅子里搬运出东西。 果然不是小事。 她愁容满布的跟随师央来到朝相府书阁,早已心不在焉无心旁事。 就在这时,师央一揽而过将小满护在怀里,二人双双倒地。高大的柜架被障物阻拦并未倒地,而柜子上摆放的书册一时间纷纷砸落下来。 他一手护住小满的头,身体紧紧与她相贴。她的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明晰可触的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沉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尖,让她整只耳朵都红做一片。 忽然,一股热流滴落在小满的脸上,伴随着血腥味阵阵而起。 小满急忙起身 师央地后颈被利物砸伤,潺潺鲜血流出,染红了他的衣领。 “殿下,别担心。”他还是镇定自若。温声安抚着眼前六神无主的少女。 他伸出手,抚着小满的脸颊,将血红色的脏污拭去,试图平息她的慌乱: 他的声音不再带着哄慰,眸中温软不再,稍带严肃道: 不能只是无用的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情绪。 小满将要起身时,师央扯过她的手臂,她重重的的落在他的怀中。 他拥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对待一个稚气未褪的孩子: 只此一次,她想逾矩而为。 他微微一颤,并不明显。 那人并未立即作答,僵硬着身体不敢动作。 过了良久,他默声说道。 阎崇寰忙了一整日,到月悬天边她才有时间吃上一口热饭。 阎崇寰庆幸,还好将小满贴身宫侍更换成了自己的人,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早早打发了干净,不然这么大的事自己的都不知道。 “这些东西拿去膳房热着,等我回来再吃。” 赶到小满寝殿时,就见她在床榻上抱着被褥呜呜大哭。 “小满,告诉皇姐,谁欺负你了?” “他要走了……他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辅相辞隐,携亲徒师央,回故居方环岛。 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小满常常望着那支玄晶笔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她知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却忘乎所以的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昙花一梦之中。 阎崇寰一旦偷得空闲,都会来小满寝殿里陪着她,督促她吃饭添衣。 成为皇太女后,她第一时间更换了小满的贴身宫侍,且杀鸡儆猴让自己身旁侍奉之人善待小满。 她掌控了宫中内务司,小满再不会缺了什么,也再不会被管束什么。 没有人再敢对小满为所欲为,因为他们都要顾念皇太女的权威。 她无法控制辅相辞隐,更无法留住师央。 一失,换一得。如此,小满不至于心伤郁结。 说来也是无奈,阎崇的公主,竟无诞辰。 “相隔两年而生。” 那么多年来,皆是小满为她过诞辰,她却一件诞辰礼都未赠予小满过。 夜来天寒,小满打了个寒战。 宫人见小满起身,赶紧吩咐准备吃食。 小满颓然道。 “我困了,你们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好过在清醒中无可奈何的挣扎。 她梦见被困临崖台那日,有人将她背下了山。 在梦里,她很开心的伏在那人背上,她环着他的颈,与他贴的很近。 下山的路很长很长,他一直背着她也不觉得累。呼吸平缓,步伐稳健。 “你是师央吗?” 终于,他说: 梦止于此。 宫侍见小满清醒,赶紧跑去唤医官。 两天…… 小满强撑起身,因头晕目眩而直接跌下了床。宫人们欲将她扶上床,却被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 小满赤足奔跑出去,身上只束着单薄中衣,散发披肩。 “我命令你们……不许跟着我。” “怎么办……皇太女不在宫中。”一宫人无措着急。 竹林潇潇声不绝,苑里灌满清风掀起纱帘浮空,再缓缓落下。清竹苑空空如也,这里早已被收拾规整,没有了任何人的痕迹。 汗水沁湿了衣,小满嘴唇发白。 王宫之中,宫人见到公主纷纷行礼。 一路畅通无阻,小满走出了王宫的大门。 然而她已力竭,双脚不听使唤的瘫软下来,她重重的的跌倒在地。 她双肘颤抖着将身体撑起。 马蹄声由远至近,声音停在了她的身前。 他脱下外衣包裹在她的身上。 接着,那人足下生风,带着小满一同跃上了马背。 她无力挣扎,顺势靠在那人身上。似乎是熟悉的气息告诉着她,这个人并不危险。 “他还未走远。” 她想回应什么,可颠簸让本就脱力的她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无言以表,以此致谢。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辆靛青色的马车。 一制缰绳,二人停在了马车之前。 小满被抱下了马。 马车门帘被掀起,从里面走下一个男人。 “学师大人……” 两个人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仿佛仅仅任何一人向前一步,就能伸手可触。 小满缓缓抬起双手,相迭于额前。 “小满……前来拜别学师。” 师央本伸手去扶,却在伸出手的一瞬之间停顿在半空。修长的指僵硬的蜷起,漠然划离于眼前的一切,故作平淡的掩于袖下。 “江公子,有劳带殿下回去了。” 从始至终他的面色无一丝一毫起伏,淡如止水,寻不出一分情绪。 马车里,老者充斥着威厉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 再无回头。 小满为期整整叁年的暗恋就此终结。 阎崇寰推了所有事物守在她身边直到她醒来。 阎崇寰下朝后直奔小满宫殿与她共膳。 “何事笑得如此欢喜?” 阎崇寰在小满面前毫不顾忌礼仪,一口将肉塞到了嘴里。 小满眨巴着眼睛,云里雾里。 原来,带他追上师央马车的人是江家公子。 “不用觉得对不起他,小满只要知道,江家的人即便千刀万剐都不为过!那江还晏只是暂时羽翼未丰,若真有一天无力制约江家霸权,他被江廉托于高位。那便是惊涛骇浪来袭,压也压不住!” “就是那江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