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时间也是可以沉默的。
漫长的,无法胜数的光阴里,恍惚眨眼的瞬间已是沧海桑田。
她怎么能忘了呢。
人类的寿命,和血族相差到自己声嘶力竭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单纯幻想的时间之外,人间已经变了数个模样。
直到今晚,贵族们才知晓了国王陛下病重的消息。
小部分的骚动因教皇的惊异出面而平静下来。
整个王宫漆黑的,只点了冷幽幽的蓝色暗光,沉郁凝滞的气息深深笼罩在大殿上方容不得一丝半点的淅沥风声。
祈福仪式中,贵族大臣静静聚在一起,立于国王寝宫外,表情是浓黑的沉重,垂着眼,双手喃诵经文祈祷着君王的康复。灯火闪烁,医师与祭司人影晃动,法器泛着陈旧古老的暗金光泽。
直到深夜,人群散去。
雅兰顺着人流朝外走去,回首静静望了一眼国王的寝宫。
夜深而寂静。
华美大气的寝宫因冷光幽幽而仿佛被冻结,因是净礼之夜,宫内除了躺在床间病危的老国王外空无一人,结界咒文隐隐环绕在红绒金线床帘四周。
老人皱纹满布的脸上被青灰笼罩,他呼吸微弱,胸口极轻微又短促地起伏。
阳台外窗纱轻轻在月光下拂动。
他微微睁开眼,半晌。
“你终究还是来了。”
银发少女立于阳台上,身后黑夜里的月华铺就了她一身银色的梦幻辉煌。银色长发随着风飘动,耀眼得好似一粒粒钻闪闪发光。
窗帘被风掀开,她逆光而站,阴影下容颜模糊,那双血红色的瞳若黑池里燃烧盛开的莲花。
“你怎么能进来……外面明明有结界的……”说了一半他不说了,也知道了,目光仍静静注视天花板。
少女双手戴着米白蕾丝手套,一步一步走进房间,靠近这位暮年残烛的老人。
“你为什么不说?”
半晌,她站在床前,不远不近的位置,表情不清。
“……你为什么不说?”她低着头,声音一点一点从紧抿的唇间挤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害我……害我……”
我连喜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不,因该是自己天真无知地认定,认错了人。
“我一直以为……是埃里奥特……”
“这样不好吗?”
老人安寂地微笑起来,阳台外月光隐隐镀到他苍老细纹的眼角。
“菲特,我已经老了。”
一句称唤,少女身子生生一颤,红了眼眶。
“不是的……”
“埃利奥特是个好孩子,而且,他很年轻。”
“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她低喊,泪落了下来,“我只想要见到你而已!”
声落了就沉默了,老人没说话,只留少女僵着身体站着,细瘦的肩膀压抑地微颤。
“菲特,我很高兴,”许久之后,老人再次开口,声音温柔而平静,“因为我,你停在原地,但是,已经不用了……过来。”
少女缓缓靠过去,来到床边,手扶着床跪下去。
老人艰难无声地转过头,目光落向她。
她看见的是张异常苍老的脸,月色的黑夜里,干枯头发是荒芜的白,但那双眸子,她认得的。
已经浑浊了的蓝色眼睛,里面流露出了温柔的,温暖的,安静的光,甚至比多年前多了一份宁和慈祥,她认得这双眼睛,若那么多年前一样的,熟悉的眼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认错的的。
可她为什么就认错了呢。
她终于哭出声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伏在床前呜咽。
无论如何,还是找到了。
但是,太晚了。
老人用了力气去伸手,枯树一般的手掌伸向她的小脑袋,又在看见自己衰老手臂的瞬间微微停了下来,准备收回,少女却蓦地抬脸,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双手护着,脸颊轻轻摩擦他干裂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