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尔穿着件明黄色的半身斗篷风风火火冲进马厩,一看到他哥还穿着身皮围裙邋邋遢遢在叉干草就十分不满地大叫:“你怎么还在铲马粪,星光又不会长翅膀飞了。今天是七七节,别告诉我你忘了奥舍尔家请客吃饭!” “赶紧去换了新衣服,别耽误我们出门!” “塔玛亚斯,他们也请了她,赶紧别磨蹭。等塔玛亚斯过来喊你你就完了。” 俗话说人要金装。收拾利落,再换上体面衣服后的双生子确实不同凡响,顽劣的金银双煞摇身一变成了好人家的小少爷,骑在马上都像在发光。塔玛亚斯很得意地把她的两个孩子带到了奥舍尔家,在院门口就得到了主人家的热烈欢迎。 “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人?”西里尔嘴上说得振振有词,晚餐还没开始就被姑娘们簇拥着忘乎所以。奥舍尔只能对着当哥哥的那个吐酸水:“你也不给管管,那家伙怎么好意思坐在女孩堆里。” 奥舍尔却理解岔了,一挺胸脯自辩说:“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挺受女孩欢迎,有姑娘跟我表过衷情,但你知道我们不跟外族通婚。” “你呢?”奥舍尔搡了他一肘子,挤眉弄眼问,“你也有相好的姑娘了么?峡谷之战后你们可出名了。姑娘们都爱跟名气大的男孩耍朋友。” 男主人向围着长桌已经坐定的客人们介绍说他是一位远方亲戚。 奥舍尔的母亲觉得他说得有些过于夸张了,安慰说就算是蒙古人也得做生意吧,过几年等战事平定雅各布还是可以再回去开他的商馆。 他甚至不相信阿拉木图还会重建,因为蒙古人屠完城带走了所有工匠。“只有工匠手艺人幸免于难,因为蒙古人需要这些工匠帮他们修筑工事制造武器打造攻城器械。整个中亚的工匠被他们一扫而空全随军带去了高加索,格鲁吉亚人可有得受了。” 雅各布开玩笑说蒙古人要真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一路往西逃就行了。他们家族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还有个远房表舅在伦巴。 用头巾把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拉克金刚还没进大马士革的城门就遭卫兵拦下,他被要求摘去头巾露出面孔和头发。不过很快他又被放了行,因为平平无奇的中亚人实在长得跟火热通缉中的灰发圣骑一点不搭边。几乎所有过境的男子都遭到盘查,连非穆斯林女性也被摘掉了头巾面纱挨个端详。圣骑士失踪的消息已经在本地传播开来,这让事情变得格外棘手。拉克金还没莽到带着个半死不活的通缉犯招摇过市到处碰运气。他一出沙漠就从贝都因人手里买了头带驼轿的骆驼,又不知打哪搞来身女人行头,也不管伤者乐不乐意就给他换上了。可就算伪装成遮得严严实实的撒拉逊妇女,柏拉吉尔银发灰瞳的扎眼长相还是把危险系数提到了令人害怕的等级。 十字军不方便深入进来找人就只有靠圣骑士自己走回去,可这几天消息已经传开,撒拉逊的王公们早就对这位据说杀不死的基督之剑恨得牙痒,不管是生擒还是杀死他都会在伊斯兰世界赢得无上光荣。于是连远在埃德萨的好事之徒都纷纷南下,热烈加入了这场多方参与的圣骑狩猎大赛。穆阿扎姆作为萨拉丁的后人,又是已故格克伯里将军的忘年之交自然不会错过此次大好机会一雪前耻。出城巡逻的法里斯明显比平时多得多。其治下的所有大小村镇清真寺都颁布了通缉令,凡遇有银发灰瞳个子高挑的法兰克人必须认证的无畏勇士兼混账王八蛋。蒙古和花剌子模的旧怨由来已久,一个活蹦乱跳的札兰丁牵动着整个西线蒙古军队的心。这些年下来,蒙古人多少也看清了点当地局势,像摩苏尔的阿塔贝格这样专长行政外交的统治者,一百个不想同蒙古交恶。如果遣一支骑兵队不携带攻城器械急行过境剿匪,阿塔贝格和埃米尔们就算听到风声也大概率睁眼闭眼。 巴图鲁斯钦布赫这一抢不但抢到了给养,还有个意外之喜,他见到了有生以来见过个子最大的女人。草原民族和农耕民族的审美趣味大相径庭,擅长骑射喜欢摔跤的蒙古人,审美观同崇尚弱柳扶风小蛮腰的突厥苏丹们完全反着来。女人大个子越大越健壮,代表越能干活越好生养。大个子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也往往会是巨汉,成为巴图鲁的概率越高。卧着就没事,可他非要逞强站起来同蒙古人对峙就显了身高。这些蒙古人见惯了脸如盆手如扇一巴掌能扇飞三个儿子的大额吉,看到个子戳天但眉目精致的柏拉吉尔,哪会想到这样的美女还能有假?至于脸上那点疤根本不算个事儿,草原人整天打打杀杀女人都剽悍得很,有点疤还增加魅力值。 话分两头,十字军和撒拉逊人谁也没料到在奥伦特河畔发生的这场突袭把他们都在搜寻的焦点人物悄无声息就给带走了。送到最边的鸭子都咬不到,让埃米尔们十分恼火。可他们受到的打击远没有远在罗马那位大。野心勃勃的宗座自打知道他好不容易寻回的正牌圣骑士,让帝国皇帝不敢正面对峙的天主之剑,居然才用了不到六年就又不见了。这跟哈丁之战丢失真十字架几乎是一个级别的灾难事件。原本身体状况就不佳的宗座遭逢噩耗当场就气厥了过去,消息传到奥林帕斯差点没把玛莱利笑抽风。 玛莱利心情糟糕时往往愈发刻薄,可他近来心情甚佳,于是连带闯了大祸被押送进京的西里尔也跟着得到了优待。他甚至没有戴上镣铐也没有被送进监狱,一回京就被软禁在自己府邸中等候发落。 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日子难熬却非亘永。西里尔被软禁后的第三个月月初,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为帝国圣骑带来了最高意志下达的判决。 “陛下吩咐整件事只能与圣骑士本人单独谈。”他无情地说,“我们谈完以后您可以向骑士本人了解详细内容。” 西里尔和特使的会晤并没有进行太长时间,来访者在塔玛亚斯抵达前就离开了。哈木宰有些好奇,来自欢乐宫的使者能带来什么消息。就他所知艾尔缇的父亲似乎与影子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后者不会直接对帝国圣骑出手。西里尔至今连奥林帕斯的门都没摸到,这让哈木宰很难不感到庆幸。使者走后他却发现自己的朋友状态变得很奇怪。这些天来他虽然无精打采却并非现在这般心神不宁。 突然西里尔问他:“你知道了是么?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哥失踪了。” “可那是我哥!我的亲生双胞胎哥哥!” “那不是抢夺,都是些政治操作,根本不关他的事!” 哈木宰知道这样讲对柏拉吉尔不公道,可人会偏心,就算哈木宰心知肚明身为哥哥的柏拉吉尔才是正牌货。可他是个异教徒,哪位基督之剑更名正言顺对他而言无关紧要。可以确定的是,被皇帝当作棋子使的西里尔并没有错,哈木宰不希望他为此背负内疚。 “上帝啊,我甚至把塔玛亚斯从他那儿带走了。”他懊恼地把脑袋埋进了胳膊,西里尔当初想着把塔玛亚斯接回来纯粹是认为已经中风的嬷嬷不应当再继续留在黎凡特吃沙子。他是个好心肠的孩子,满心希望能让抚养自己长大的嬷嬷来帝都享几年清福。而现在他方才得知柏拉吉尔正生死不明,此举就太容易令人误解,简直好像他已认定柏拉吉尔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然而当他们重逢,西里尔的担忧并没有发生——不是黑嬷嬷变得含蓄了,而是她中风后半个人都无法动弹,说话出现障碍很难讲出成串的流利语句。她只能以复杂的眼神沉默凝视她久别重逢的孩子。 使者带来的建议西里尔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了好友:如果柏拉吉尔一直不出现的话,帝国将会寻求同教廷和解,把仅剩的阿珀斯特尔,也就是西里尔自己恢复为能得到世俗和教廷双方认可的唯一圣骑。 “如果宗座还在的话是不可能。” “使者告诉我现在宗座……或者该说前任宗座已经病故了。” “就算这一任教宗没了难道下一任就会和帝国和解?”愿意合作。比如拉韦纳的帕尼科家族,在我哥受封前他们就结了怨。现在来自这个家族的锡耶纳主教是下任宗座的热门人选。得到帝国的资金支持,帕尼科家族的教宗一旦上位很可能会同意帝国的建议。” 精明的埃米尔没有注意到一向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西里尔这回却并未和盘托出,他隐瞒了使者转达的其他要求。在新教皇当选前一切还是未知数。西里尔本人并不很希望迎来这一波和解,尽管这种和解可以让他逃脱眼下最大的麻烦——免于因杀死皮埃尔神父而被开除教籍。 一些趋炎附势的说法开始流传,在不怀好意的流言里连前任教皇的病故都被描述成了膜拜伪神的天罚。为了明哲保身,枢机们开始挪动屁股转换阵营,在帕尼科家族得候选人当选后,还公开坚称柏拉吉尔没死的大主教只剩下了前任教皇的书记官贝内文托主教和远在圣地的安条克大主教。但他们的力量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逆势而行。 在奥托皇帝举办成人礼的当日,一副镶着金框的女士肖像画被交到了西里尔手里。画中的少女雪肤红唇,眼睑微微下垂好似含羞带怯,雪白的头巾盖在她金色的头发上显得圣洁而美丽。 理性上讲,西里尔又何尝不知这门婚事好得不一般,放十年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能如此轻松娶得一位公主。更不用说通过这桩同教宗家族的联姻他不仅可以将贝济耶发生的往事一笔勾销,还能得到新教宗力挺,成为得到完全认可的唯一圣骑。可他也清楚意识到如果依计而行成为唯一的圣骑,也就彻底堵死了柏拉吉尔可能的回归之路。然而他不能用这个顾虑作为回绝理由,因为帝国从没承人过教廷封授的那位圣骑。 其他人不能理解他的犹豫,从小抚养他们长大的人却不会不清楚。西里尔把婚约之事一推再推无限拖延,逐渐引起了罗马方面的不满,这种不满同样也来自帝国内部。每个环节都按照预先计划精准完成的玛莱利对手里这个小阿珀斯特尔如此推诿愈来愈不耐烦。在影子皇帝的耐心耗尽之前,帝国骑士迎来又一位奥林帕斯特使。 发色比西里尔稍浅的中年男人虽然依旧俊美却已显出老态,他的鬓间夹杂白发,精神也不是很好。这对感情相当一般的父子互相端详了半晌,彼此都因对方的变化而暗暗吃惊。西里尔的震惊更多一点,因为在他印象里艾尔缇虽然不能算很标准的骑士,作为军人还是完全够格。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已全不是当年那个挥鞭扬马的雇佣军头子,他的气场变了,变得是如此彻底。不仅是年岁增长带来的沉暮颓靡,更添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他的皮肤变得苍白细腻,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有些女性化倾向。这天之前西里尔从未想过会把女性化同艾尔缇联系到一起。当年哪怕全摩苏尔的人都知道沙洛索帕队长同阿塔贝格苟且,也从没有人说艾尔缇有一丝女气。可现在的他浑身散发出西里尔很熟悉的气息——他时常在耽于声色的其他帝都贵族身上感受到类似的腐化气息。 艾尔缇不希望西里尔总当只埋头露屁股的鸵鸟,他非常辛苦地为自己赢得了这次破例出宫的机会。就是为了来说服西里尔接受帕尼科家的婚约——在玛莱利彻底失去耐性以前。连艾尔缇都不敢保证一旦超过耐心的临界点,蜘蛛一样阴暗盘踞在奥林帕斯里的影子皇帝会作出什么没下限的事来。 “这是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的,你必须结婚。“他声色俱厉告诉年轻人,”你的受封誓词和教廷版本有出入,你没有发不婚誓,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不管是法理角度还是情理角度,这桩婚姻都不存在问题。“ “问题不在这里!”他愤怒地说,“难道你只能考虑到这些吗?如果我和教皇的侄甥女结婚成为唯一圣骑,那哥哥怎么办?他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为什么你们在谈这桩事时完全把他的立场排除在外?别人我还能理解,可怎么能连你都这样。难道柏拉吉尔不也是你儿子吗?” “你现在能保住你自己就不错了,你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担心。”说这话时他眼神躲闪,其实这一句艾尔缇也是说给自己听,东方太远他鞭长莫及,眼下他宁愿现实点先保住眼前这个闯了祸的傻瓜。 “他不会回来了!“艾尔缇突然断喝,“你还没搞清楚情况吗?新教皇来自帕尼科家族,柏拉吉尔在罗马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帕尼科家族的主教,现任宗座的侄子。帕尼科家为了这桩旧案同前任宗座反目成仇甚至不惜破坏伊特鲁利亚传统同帝国结了盟,你觉得现在的罗马还会欢迎你哥回 西里尔只知道拉韦纳的帕尼科家和柏拉吉尔有嫌隙,并不知道双方的梁子结得这么大,他大惑不解却依然顽固想帮兄弟辩护:“哥哥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一定是帕尼科家的干了什么坏事。” 艾尔缇亲眼见过伯父为传承天使之血被迫付出的血腥代价。可西里尔对此一无所知,这些威胁在年轻人的耳朵里听来并不比梦呓更具可信度。但姓氏的延续确实成为一种无形压力压到了他头上。 “你难道不想自己孩子拥有比你们更富足美好的童年么?“说这话时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你们小时候,为了买战马和盔甲我甚至没有余裕给你们买一匹摇摇马。“ 艾尔缇看着他不禁苦笑:“那是一种玩具木马,我小时候有两匹,一匹的眼睛会动,还有一匹带着可拆卸轮子。我敢说苏丹的儿子都没那么棒的玩具。” “因为我很惭愧,你们还小的时候我总是捉襟见肘无法给予你们像样的童年。” “那你告诉我,如果两者里头选一种,你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哪种生活?” “抚养我长大送给我那么多玩具的人也是走进了同一片沙漠,他再也没有走出来。”说这些话时艾尔缇的声音平静到可怕,“所以如果你问我柏拉吉尔会不会回来,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但你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把家族和姓氏如此轻率地置于险境。当外界已经变化时你必须跟着动起来。不然你会掉下去,带着父辈们的努力一起掉进万劫不复。” 他甚至不敢提起另一个一直没说出口但确实左右着他不断推迟婚约的原因——他不知道该怎么同哈木宰讲这件事。 出于这种心态,就算由小皇帝当公证人接受了和帕尼科小姐的婚约,西里尔依然迟迟没有把自己订婚的消息告诉向来无话不谈的好友。可纸包不住火,何况他的埃米尔好友还经营着基督教世界内部最大的异教徒情报网。像玛格丽特帕尼科与西里尔阿珀斯特尔订婚这么大的花边新闻只要不刻意压着根本瞒不住。 而西里尔也知道事已至此再瞒不过去,便把那日特使带来的条件和盘托出——早在得知柏拉吉尔失踪的最初,奥林帕斯已经敲定了和下任教宗联姻的计划。圣骑消失了二十多年,在世之人已没有几个还记得真正的圣骑士必须得发守贞誓终生不娶。在记忆力不比金鱼强多少的民众中建立正确记忆远比打压秉承旧习的老人们简单得多。尽管五大牧首中仅存其三之一的安条克大主教明确表达反对这桩联姻,拒不承认帝国的“伪圣骑”为唯一的圣骑士。可在西方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民心所向。 哈木宰终于意识到西里尔这婚是结定了,这引发了他巨大的愤怒。他大骂西里尔是个骗子,一直把订婚的事瞒着自己。现在他成了全帝都人的笑柄,枉为圣骑最好的朋友,却最后一个才得知对方即将结婚。 如果说十几岁初见时,埃米尔还能抱着玩玩的心态同西里尔相处。这么多年的精力时间灌注下去连哈木宰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无法再从这段关系里潇洒抽身。 影子皇帝并不十分想见这位埃米尔,但他欠他个人情——全靠了阿拔斯埃米尔的牵线搭桥,他才能同远在千里之外耶路撒冷城里的异教徒搭上线。玛莱利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哈木宰此次拜访的原因。如果阿拉伯王子是个蠢人,那倒省了他的事,解释了对方也理解不了就可以干脆不解释。可哈木宰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预设的拒绝理由就不存在了。 在欧洲,风流倜傥的骑士追求有妇之夫常被传为美谈,同样的情况如果出现在穆斯林国家,人人称羡的浪漫故事而会演变成可怕的石刑。法兰克人上至皇帝下到平民对他们在宿敌眼中的糟糕形象一无所知。在圣地,撒拉逊人经常嘲笑十字军贵族竟然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同其他男人单独说话——由此可见法兰克人应该也不会介意老婆同别人睡觉。撒拉逊外交官们欢快地把这些掺真掺假的轶事写进备忘用以流传后世更是后话。完全不能接受。玛莱利认为无伤大雅的事,对于埃米尔来说却变得完全不可接受。倘使西里尔一直不结婚,他们当然可以继续暧昧不清相伴相随。可一旦其中一方成为已婚人士,那么双方之间任何的可能就都完了。就算西里尔愿意出轨,骄傲的哈木宰也无法忍受自己插足一段合法婚姻沦为一个卑鄙的第三者——这全然违背了他从小受到的一切贵族教育和价值观念。 “你应当把精神和肉体分开来看,它们很多时候并不是完全统一的。贵族的婚姻只是一纸合同一个契约,不会有更多东西了。”他轻描淡写对阿拉伯王子说,“你总不能指望他一辈子不结婚同你厮混到老吧。他是个阿珀斯特尔,他有义务把他的姓氏延续下去。虽说真的我一点不喜欢他的家门,可你得承认阿珀斯特尔家的种子很不错,每一代都是。如果你养过极品良驹就该明白我的意思,让优秀的血脉断绝也属于暴殄天物。“ “他可以是,事实上每个背负姓氏的贵族都应该是,你应该也不例外。“皇帝突然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了哈木宰自己,”我倒是有点好奇,你父亲对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看?“ 埃米尔的突然沉默让玛莱利感到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他再接再励又补充了一句:“希望你明白,西里尔的婚事也是他父亲的意愿。“ “我难受什么?“ 哈木宰的严肃提问却引来了皇帝的一阵狂笑,他笑得那么厉害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死。在艾尔缇肚子里打过种的男人超过了三位数,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在皇帝自己的授意下当面完成。他很难同一个把婚姻看得如此郑重其事的阿拉伯人解释这种事。权力才是皇帝真正的阴茎,当这根阴茎足够粗壮时,他可以用它强奸任何东西。相较之下,肉体上发生的行为只是游戏而已,无足轻重也不值一哂。 这听上去更像是魔鬼的说辞。哈木宰眼见在影子皇帝这里看来已讨不到一点帮助,心知代表帝国和教廷和解的联姻看来已势不可免,这带给他巨大的挫败感。 克伊米尔还在犹豫该怎么写封信给米拉齐,大总管的信鸽已先行一步落到他的窗台上。这只疲惫的小东西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失踪近半年的拉克金第一次联络了他的上峰。 即便看到有人闯入,哈木宰依然没打算把自己从男孩的屁股里拔出来。但他总算没有继续动作,而是带着厌烦的神情让法里斯解释他突然闯入的理由。 哈木宰举起一只手阻止法里斯继续说下去,他一目十行很快就把鸽书看完,脸上很快泛起一丝愠怒血色。 “肯定没有,在君士坦丁堡时所有的药都是提供给罗斯人的。” “肯定,那药的副作用很大会吃坏脑子,钦察人的头脑一直很灵,这点瓦尔丹也可以作证。” 说罢他狠狠地顶了下雌伏的男孩,顶得那娈童尖叫起来。 可他已没有时间去纠正错误,西里尔大婚在即,而拉克金却远在不知名的亚洲腹地。哈木宰有十足理由发怒,现在就算米拉齐手眼通天也来不及赶在结婚庆典前让教廷圣骑归位阻止联姻的发生了。 政治联姻的对象因为无法由被联姻者决定往往不甚理想。玛格丽特的姐姐就嫁了个半只脚快踏进坟墓的老公爵,由是她从不对自己的婚姻抱太高期望。她的教宗叔公却送了她个惊喜大礼包,传闻中有着天使容貌神只力量的圣骑士竟是真实存在的。一身盛装前来迎亲的骑士未婚夫骑在马上都好像在闪闪发光。她敢说包括她的姊妹和女伴们在内,她们谁都没见过那么俊俏可爱的男子。他的眼睛蓝得像夏日暴雨后的晴空,头发比伊阿宋的金羊毛更闪亮。而且他很有礼貌温文尔雅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真正的骑士。儿都十二分满意,女孩的快乐心情很快也感染到从拉韦纳一路陪嫁而来的其他随行人员。如果说这些阿尔卑斯山以南来的客人在之前还对帝国第一骑士心存“伪圣骑”的芥蒂,那么在见到西里尔本人后,单凭惊艳的第一印象负面情绪已消失太半。 接亲回京的一路上虽然帝国圣骑看上去怀揣心事时不时放空走神,可他对未婚妻始终保持着骑士应有的风度和体贴。既不轻浮也不冷漠,每次他来嘘寒问暖,为玛格丽特陪嫁的女伴们就会在裙袍底下用手指调皮地挠打新娘表达艳羡和激动之情。等骑士一离开,女孩们就立刻叽叽喳喳展开讨论,第无数次告诉玛格丽特她有多么幸运。 “简直是上帝的杰作,不愧是如假包换的圣骑士。” 女伴们的玩笑把新娘的脸都逗红了,可她不知该怎么反驳她们,连她自己都觉得像在做梦。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就单方面陷入了爱河是多么可笑啊,对方会怎么想呢?他会像她爱他一样爱她么?那么漂亮的男子,想必他身边总会蜂缠蝶绕,如果未婚夫已经心有所属怎么办?夜深人静的时候玛格丽特也会紧张起来,她咬着自己的指甲担着未来的心。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担忧,想着想着又难过起来,让泪水沾湿了衣襟。 对第一次造访帝国首府的伊特鲁利亚人来说,这里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大婚典礼前玛格丽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得很有限,按照礼制没有交换誓言的新娘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见无关外人。幸而这种煎熬不用持续太久,婚礼被安排在他们到达后的第三天,也是仲夏节当日。 比热闹的庆典更考验这对新婚夫妻的是合房仪式,这种古老风俗象征着新人在亲族好友见证下得以结合。这种风俗在不同地区通常依照当地习惯略有出入。在西法兰克,合房仪式在亲友围观下把新婚夫妇送上床就告圆满结束;而在伊特鲁利亚,嘉宾们会在新房外摆上座位隔门观礼。玛格丽特发现在帝都情况又有所不同。这对害羞的新婚夫妻双双坐上新床后,前来观礼的人不减反增。客人们齐声唱完祝福颂歌后也没有退出门外,而是退到了新房的另一端,那里提前已摆放好数排坐席好像剧院的观众席。司礼官宣布仪式开始后一道厚重的帘幕被降了下来,隔断在观众席和新床之间。 其中大部分对于玛格丽特而言纯粹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要在这些陌生人的见证下完成与丈夫初次结合,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来说实在压力不小。可她很快发现身边的丈夫比她还尴尬,他的手脚都是僵硬的。西里尔的笨拙瞬间让玛格丽特心中涨满了怜爱,她不但没有嘲笑他,反过来耐心地手把手指导他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妻子的安慰让西里尔略略宽了些心,婚礼一整天他都浑浑噩噩,被动地赶来赶去完成别人要求他作的事。连手按圣经发誓也是照本宣科无意识跟着主教念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了些什么。穿上华丽沉重的礼服被打扮得跟偶人一样,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个好新郎可比打仗累多了。要不是身边有个坚强的女孩和他同甘共苦,他真想当场落跑。 先行一步陷入爱情的新娘却并不嫌弃这个笨头笨脑的小丈夫,她潜藏的母性本能被激发出来把手僵脚硬无处安放的男孩拥进怀里。 “送上门来的女人也敢要,这城里到处是长梅毒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阿拉伯人总是这么说,好像默认一切在情事上主动热情的人都不干净,可他自己说归说却并不禁欲。按他的理论,花钱买来的快乐可以选择有得保障,比免费送货上门的安全得多。 现在回想要不是有这么个劝退专家成天给自己洗脑,西里尔也不会快二十六岁了还处男在室,如今落到同新婚妻子合房都手忙脚乱无所适从。一股懊恼涌上心头,西里尔都没意识到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还在想着一个男人。 好在她的丈夫虽然比她高大得多,在床上却像条小狗一样听话。被心爱的男人吸吮乳房让玛格丽特心跳迅速加快,幸福感在胸膛炸开,她难以抑制发出情热的呻吟,下体湿得一塌糊涂,她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接纳这个男人了。 她胸前那颗蓬乱的金毛脑袋却抬起来傻气冲天地咦了一声,气得她噗嗤一声笑喷了出来。怎么有在床上这么笨的男人啊?玛格丽特都不敢确定西里尔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但不管怎样她都觉得他可爱极了。她对新婚丈夫的爱意多到快要涌出胸膛,“我让你把这个东西放进来。” 至于今晚,就由她来主导吧。新娘一但擅自决定就鼓起勇气伸手去抓住了丈夫的下体把它引到自己湿润的入口,她红着脸把滚烫的龟头贴上自己柔软湿热的外阴上下摩挲,把自己分泌的爱液涂上丈夫梆硬的生殖器为它上了层润滑。过程中她可以清楚听到丈夫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手中握着的阳具也越来越硬。口头上这么命令着,手却已等不及丈夫做出反应,主动把那根东西往自己的阴道塞了进去。但玛格丽特忘了她自己也只是理论上勉强能给丈夫当当导师,她毕竟还是个处女,阴道口不比熟妇可以轻松任由男人快进快出。初夜这样硬塞胡来让这对新婚夫妻马上陷入了尴尬境地。看到妻子疼痛,西里尔哪里还敢硬往里挤,只卡进个脑袋就不上不下停在了半途。玛格丽特疼得忍不住拍了好几下丈夫的胳膊,可一察觉西里尔要打退堂鼓往外退,她又着急起来,双手按住了他的屁股,把对方胯部按向自己。 “这行不通,你会受伤的。“ “那你能放松一点吗?我根本进不去。“ 小夫妻之间的密语虽然把声音已经压很低,可还是有不少落进了帘子另一头的观众耳朵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憋笑,包括不知什么时候从暗门里被推进来的玛莱利。平时他极少离开奥林帕斯,但为了给自家圣骑士捧捧场他还是决定破个例,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西里尔的监护人艾尔缇。连这位常年一脸抑郁的名义父亲都被儿子糟糕的床上表现逗得忍俊不禁。 婚床上的闹剧还没结束,进退两难的西里尔好不容易才在妻子的鼓励下壮着胆子插到了底。然后他本能抽动起胯部,可妻子一呻吟这位新科丈夫又立刻心惊胆战停了下来。他内疚地涨红了脸,满脸都是抱歉。 帝国第一骑士的灾难级合房式成为很长一段时间内帝都社交圈最火热的笑料。恶劣的玛莱利甚至在奥林帕斯的宴会上举办了两次早泄比赛,然而依旧没人能打破西里尔骑士一分半的光速记录。另一方面,虽然初夜在众目睽睽之下翻了车,却没有给圣骑士夫妇自己留下太大负面影响。小夫妻在婚后保持琴瑟和谐,冬天到来以前玛格丽特就对外宣布有了身孕。如此高效开花结果的婚姻,让许多床帏生活糜烂,号称身经百战却总被绝嗣隐忧笼罩的贵族不由暗中艳羡。教廷更是得意洋洋,因为按照教法,真挚的婚姻和纯洁的爱情才能使婚姻多子。帕尼科家族虽然对西里尔的哥哥憎恶入骨,却对这位乘龙快婿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满意。 并非所有人都祝福这桩婚事,远在圣地的安条克大主教算一个,近在咫尺的埃米尔哈木宰也算一个。安条克天遥路远眼不见心不烦还好说,哈木宰就难熬了。在帝都无人不知他是西里尔最亲密的朋友,他经常被视作帝国圣骑的异教兄弟。同他不算很熟的人都想当然以为他一定会为西里尔成婚感到高兴,见面老爱提起这事。可事实上哈木宰非常厌恶被人提醒西里尔已婚的事实。哪怕别人完全抱着良善和友好的意图同他说起这事,他都要怀疑对方是在嘲弄他。 他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落在西里尔家里,又因为不想同主人打照面的缘故一直没去取。直到玛格丽特怀了孕,圣骑士夫妇动身去了埃利森温泉养胎,哈木宰才择空回了一趟自己曾经住了五年的地方。 以前两人同住时哈木宰也没觉得骑士府哪儿好,现在要走了才发现自己竟有些眷恋这寄居地。连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刻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刚来帝都时,西里尔和他都有些思乡病,他们都怀念在阿拉伯度过的少年时光。于是他开玩笑式的在院子里种了几颗沙枣树,其中一株居然种活。现在小树已有七、八英尺高。树会长高人会变,这世间万物似乎都在流动,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就在哈木宰犹豫要不要礼节性同这位嬷嬷打个招呼时,专门负责伺候塔玛亚斯的女仆端着汤食走了过来。她有些惊讶多日未见的埃米尔重新出现,连忙屈膝向他行礼。哈木宰点点头就打算走开去,这时她端的那盘蘑菇汤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盘子的边沿停着一只黑乎乎的飞虫。 不熟悉斯瓦西里人的人总是很难猜出他们的实际年龄,不过哈木宰例外,他在巴格达和安巴尔都拥有过不少黑奴,按他目测这位塔玛亚斯嬷嬷顶多也就五十岁上下,这岁数按理还没到中风的高发期。哈木宰开始好奇是什么导致了她如今的状况。在他观察她的同时,埃米尔能感觉到她也在看他。黑人因为肤色的缘故总是显得眼睛特别黑白分明,但在中风的 刚才还停在盘子上的黑苍蝇如今已不知去向,蘑菇汤被女仆放在他们背后的桌子上等待食用。哈木宰假作与女仆聊天询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来回踱步,在靠近石桌时他动作极快地伸出手,把方才故意在腰刀上割破的手指放进蘑菇汤搅了搅。女仆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还在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等她准备好了,回身就过来端走了那碗浓汤。 也许根本不会有效果,也许一开始就是自己想多了,哈里发的纯血儿子并没有对自己心血来潮的实验作太大指望。而一开始似乎看起来也确实如此,女仆如常给塔玛亚斯喂着浓厚的汤汁,后者在进食时依旧麻木不仁。哈木宰待了一会儿,自嘲太过一惊一乍遂打算离开现场。可他刚走下楼梯,就听得露台上传来一声凄厉尖叫。等他赶紧返回露台,只见女仆已吓得面如金纸瘫坐在地,盘子也打碎在地上。更令人惊愕的是,原本像株植物一样的塔玛亚斯,现在正脑袋朝天抬起,嘴巴大张眼球凸起,仿佛一条呼吸困难的鱼。刚被喂进去的汤汁从她的嘴里倒涌出来。一种不似人声的噪响从她的喉咙深处冒出来,听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 他流着血的手按在了黑夫人额头上,那种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噪响愈发放大,听得人耳鼓都在疼痛。一边的女仆吓得涕泪横流连爬着逃走的力气都失去了。哈木宰见识过比这更糟糕的场景,沙库拉卧室里那一屋子沙尘暴一样的蝇群都没有让他退缩。与之相比,最终从塔玛亚斯喉咙里蹿出来的三只黑苍蝇实在不算太恐怖了。但这超自然的异象已经足以把普通人吓晕过去,比如那个倒霉的女仆。也幸而她吓得失去了意识,没有见到接下来更离奇的一幕。 “他身边有恶魔!”她说完这句,突然像卸了力气眼白一翻也昏死了过去。 她被西里尔接来之前一直跟着西里尔他哥在黎凡特生活。现在看来这位乳母的中风还真不是纯自然原因。灰毛知道她中了邪吗?附身在塔玛亚斯身上的恶魔同导致沙库拉突然死亡的那个是同一只吗?如果真如瓦尔丹所说,杀死罗斯人的是蝇王别西卜,为什么祂要一再盯上圣骑士身边的人?这样一想,结合米拉齐传来的消息,断联许久突然重新出现的拉克金也显得十分可疑了。 万变不离其宗,似乎绕来绕去总绕不过狠心薄幸的金发骑士——虽然哈木宰实在没什么立场去骂西里尔薄幸。事情演变到如今地步,玩了五年暧昧的二人都有责任。 “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仆人们都在吵吵。”还一无所知的克伊米尔脑袋频频朝露台的方向望去。 “该带走的都拉上了车,有些没要紧的我自作主张留下了。” “这个我不知道您还要不要。”克伊米尔有点尴尬问他。 克伊米尔一下就看出自家埃米尔心中所想,他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不要掺和进哈木宰以后可能会后悔的行为为好。于是不等埃米尔回答,他干脆就把匣子塞进主子手里,留下一句“您自己慢慢琢磨吧,我出去看着车”麻溜跑路。 当初在底格里斯河畔初见面,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可爱的冒着傻气的法兰克少年。他用自己的猎鹰哄骗他打赌,西里尔比想象中还简单就上了钩。为了一个必输的赌局,他被他亲手铰掉了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这事让他随后赶来的灰毛兄弟瞧见,上来就给了哈木宰一拳。 玛格丽特的预产期在明年仲夏节前后,西里尔原计划在埃利森温泉一直待到夏天。但在圣马丁节前一周他就接到塔玛亚斯的讣告不得不紧急赶回帝都处理嬷嬷的后事。一年之内接连失去两位陪伴自己长大的长辈让西里尔倍感痛苦。更糟糕的是,维克多去世时他身边还有个知心的哈木宰帮他排解哀恸。现在连哈木宰都不肯搭理他了。阿拉伯人仅仅在塔玛亚斯葬礼时露了个面,他礼貌地回绝了西里尔所有书面非书面的邀约一谈,像避瘟一样避着曾经亲密到睡一张床的好友。 看到棺材被盖土的那一刻,一种排山倒海的孤寂感淹没了西里尔,人生的无稽不过如此。非洲战象一样的黑嬷嬷曾经是摩苏尔城里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奇异风景线。维克多马赫杜曾经开玩笑说,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同时让沙洛索帕家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同时畏惧,那只能是塔玛亚斯夫人。而现在开玩笑的和被开玩笑的两人都已不在世间。西里尔不确定柏拉吉尔有没有得知塔玛亚斯和维克多去世的消息。如果他还留在遥远的东方,那么大概率他还一无所知,也许那样懵懂的状态还更幸福一点。 哈木宰叫他雷内,起初西里尔以 当天他们见面时,哈木宰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眼神迷离像刚抽过鸦片烟。在撒拉逊人社会里抽大麻或鸦片十分常见,西里尔也不是特别反对好友的习好。但他不喜欢同刚抽过的人谈话,因为那种状态下的人经常是神志不清的。 “为什么要道歉呢?您是觉得您有哪里对不住我,还是哪里做错了么?”他尖刻地嘲讽他,“现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离开吧。回您的妻子身边去,我听说她有了身孕。我该恭喜您马上就要晋级当父亲了。” “您要让一个撒拉逊人来当未来的圣骑士的教父?这是哪门子的异想天开!这事儿您问过皇帝陛下和宗座陛下吗?您妻子能同意?瞧,西里尔,您现在可不再仅代表您自己,有家有室的人多少稳重点吧。”说道这里他终于失去耐心站起来,开始以实际行动送客,“您有您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尽管跟您相比不太入流,但恕我直言这里有个已经润滑好的屁股等着我安抚呢。所以能不能麻烦您不要再赖在这里了,我不打算留您吃晚饭。” 这句气话让哈木宰原本只是不耐烦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可怕,他朝他暴喝道:“还轮不到一个该死的基督徒来对我指手画脚。” 眼看要被当成垃圾扔出大门,帝国第一骑士忍不住大叫起来。 坊间有句笑谈叫若要俏一身孝,一身丧服面色悲怆的金发骑士若不是在这种境况下对峙,原本应当很符合埃米尔审美。可眼下刚刚抽过鸦片又活活憋了几个月闷火无处撒的哈木宰早就被愤怒压过了一切。西里尔邀请他给他孩子当教父的善意在他看来全然是一种羞辱,成了压垮他冷静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时他也豁出去了,头昏脑热间哈木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不停挣扎的西里尔拍在了大门上。 一种尴尬的沉默横亘在这滩碎了一地的“友情”之上。西里尔感觉这一刻简直比他只坚持了一分半的初夜还尴尬一万倍,他必须得说点什么以免自己当场死于尴尬。 西里尔不明白哈木宰怎么能在一个如此火热的亲吻后讲这种话,错愕道:“你不能……” 西里尔的每个人生阶段似乎都会有人及时出现接盘。和父兄离散时哈木宰出现了,现在哈木宰同他撕破了脸妻子玛格丽特又成了他的精神港湾。 然而噩运还没结束,当西里尔身心俱疲从帝都返回埃利森的城堡,一则来自他的小舅子的坏消息又接踵而至。费利佩德帕尼科是玛格丽特的同父异母兄弟,是位喜欢旅游和冒险的花花公子。同其他很多贵族一样,他也把去耶路撒冷朝一次圣当成一个体面贵族的镀金之旅。可能是仗着有个教皇叔公硬撑腰子,即便是圣城不在基督徒手里的现如今,费利佩帕尼科照样坐船东去黎凡特过了把瘾。江河日下的塞尔柱人和内乱不止心无旁骛的埃及苏丹都没有对耶路撒冷实施太过严苛的宗教隔绝。圣城吸引着络绎不绝前来朝圣的基督徒,对于因蒙古西侵而银根紧缩的塞尔柱人来说不啻是只能下金蛋的鸡。 “根据被抢劫的商队的幸存者的说法,他就像个潜伏在沙漠里的鬼魅。上一眼你还没看到他,再抬起头来他已经来到你跟前。很多人都声称遭到了他的袭击,无论是撒拉逊人还是犹太人甚至法兰克人,他都一视同仁。这事儿让安条克大主教和骑士团都非常恼火,当初他们可都是坚决支持要等他回来的。现在倒好,他发疯了还做起了强盗。甚至有几起强奸妇女的控诉被提交到了大主教案头。” 费利佩并不清楚西里尔对他兄弟还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理所当然以为阿珀斯特尔兄弟俩为了争夺圣骑士的正统头衔,关系早就交恶。妹夫如此坚定维护一位伪圣骑让他猝不及防,但他还是据理力争,“别那么肯定,你们很多年没见了,人是会变的。去安条克大主教那里告状的人什么种族什么信仰的都有,他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骑士,非常强壮高大,一头罕见的灰色头发,骑一匹芦毛大马。” “说不定他换马了呢?他打劫了那么多商队搞匹年轻矫健的新马总是容易的,”费利佩对西里尔的固执开始有些不满,“顺便一提,他也没有把那匹星光带走。他走失时骑的应该是你说的另一匹马。留下来的星光被卖给了一位突厥贝伊,卖马钱被充作对受袭者的赔偿。拍卖那天我还在场,那真是匹好马,要不是从黎凡特把马运回来太麻烦,我都想买。” “恕我直言,杀人偿命抢劫赔钱,你哥不仅杀人越货还侮辱妇女,只是变卖他的所有财产对受害人进行象征性的赔偿已经是最起码的道义了。您不能因为那是您兄弟就不讲原则偏袒一个罪犯。” 费利佩看着暴跳如雷的妹夫,感觉这人实在难以沟通,“有幸存者活着回来指认了好吧,目击他抢劫杀人的可不止一个人。” 拉克金蹲在帕伊塔克垭口,从他的位置居高临下既可以俯瞰可能从胡尔万方向来的不速之客,也可以清楚望见在山阴处天池里泡冰水浴的柏拉吉尔。由于中亚气候干燥,在札格罗斯山脉上类似的自然天池非常罕见。柏拉吉尔正在泡的这个,很大可能是开春气温上升积雪融化后在乱石间暂时形成。这种时限很短的冰湖在经过几个日头曝晒后很快会蒸发殆尽,湖水极其干净然而也甭想从里头找到什么可以果腹的鱼虫。冰雪融水寒彻骨其实并不适合泡澡,普通人在里头待上一会儿就有体温过低的风险。可前提是如果你是个普通人。 起初只是想着药物成分中有鸦片可以镇痛,拉克金才死马当活马医把药喂给了伤上叠伤的圣骑士。结果痛是镇住了,效果十分显着,原本半死不活躺在板车上的骑士老爷磕了药就一跃而起,一边肋下喷血一边挥剑砍人全不耽误,好像又回到了最佳状态。然而随之而来的汹涌的副作用着实令人头疼。拉克金没有特殊癖好,整天被个比自己高一个头武力值爆表的同性直直盯着屁股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他过去跟沙库拉有过一段,但那也是他搞罗斯人的屁股而不是反过来。再说沙库拉是个身段窈窕面相秀美的美少年,不去看胯下那根东西的话,雌雄莫辨跟女人区别有限。柏拉吉尔可不一样了,那种家伙也就傻头傻脑的蒙古人才会把他错认为是女人。 没错,柏拉吉尔的脑袋是为了救他才摔坏的,这点拉克金不能否认。可又不是他央求他救自己。这种无奈人生,拉克金过着早没觉得有什么趣味。如果老天安排他那天摔死在山崖下,那他也会欣然认命。可偏偏就是这么条不值得救的烂命,那个蠢货骑士却非要救一救,还不惜把自己摔成了傻瓜。 其实身边带着个眼神发直色欲冲天的傻子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拉克金手里的药数量不多。仅有的几丸还是当年沙库拉突然去世来不及用完剩下的。这种药同市面上常见的鸦片还不大一样,拉克金不知道米拉齐在里头添加了什么其他成分,竟无法通过普通鸦片横替它。 百般无奈之下,拉克金只能自曝身份,在库姆主动找到了当地的接头人——哈木宰建立的横贯东西的庞大信息网主要由需要不断在欧亚大陆来回旅行的商人们构成,身为这个系统中曾经的一份子,拉克金没有费太大功夫就在有商站的城市里找到了他的旧日同僚。 米拉齐的强硬让拉克金的处境愈发艰难,他不知道事到如今一旦停药柏拉吉尔会变得怎样。上一次他试图用鸦片缓解圣骑士的药瘾,场面一度难以收拾。以前拉克金听说过让人戒鸦片时可以把人锁到屋子里捆在床上或者椅子上熬过痛苦。这种做法对柏拉吉尔这样一身怪力的人来说却完全不适用。除非有铁链子,一般绳索根本捆不住药瘾发作时的圣骑。钦察人见识过他徒手掰碎一把椅子后就放弃了把他捆起来戒药的念头。 拉克金觉着自己是养着一头老在发情的怪兽,时时刻刻都活在胆战心惊里。在克尔曼沙赫时他曾异想天开试过找个妓女什么的帮傻子泄泄火。结果妓女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法兰克人是个摆设货,看到女人脱衣服居然吓得跳窗逃走,要知道那可是二层楼。 这种时候拉克金只能赔笑告诉妓女,他的朋友是脑子摔坏了所以才会在女士面前表现如此离谱。 拉克金望着这位失足妇女摇头摆尾地离开,心想如果真让你跟他干完一炮就算你有命收嫖资也没命去花。钦察人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献祭别人总好过献祭自己。带着色欲目的靠近圣骑士丢了性命的先驱们前赴后继,拉克金一点不想成为其中一员。毋宁说,他能全须全羽活到现在还没被苍蝇王收了或者被圣火烧死,靠的也是他是实实在在对柏拉吉尔一点想法也无。会有什么感觉呢,顶多就是瑰丽壮美,再没别的多余想法。圣骑士对于拉克金而言与其说像个人,不如说像是座移动的自然奇观。 “你是暴露狂吗?快把衣服穿起来!”拉克金很想无视掉圣骑士那根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老二,尴尬地侧过头去假装望着另一边的山下,“这样光着身子乱跑你不觉得冷?”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不太想要柏拉吉尔死掉了,起码暂时是这样。有个几乎无敌的圣骑当随行同伴,安全感是无以伦比的。可惜现在他们既无骆驼也无马,只能靠两条腿赶路。堂堂骑士老爷同人打架也只能跟农民步兵一样脚踏实地。不过下马的圣骑也是圣骑,对于这位命运多舛的圣骑,以步战骑似乎是他隔段时间就要挨一遭的宿命。 “过了胡尔万就算翻过了札格罗斯山,越过札格罗斯,巴格达就不远了。”拉克金对还在慢吞吞穿裤子的柏拉吉尔说,他很确信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傻子根本听不懂。 ——很显然现在的柏拉吉尔别说智慧,基本的智商都堪忧。拉克金看着落魄的骑士老爷笨拙地跟裤绳和由于没拴上裤绳而不断垮塌的裤子作斗争,感到脑子都钝痛。他叹了口长气,决定还是主动出手解决眼前不忍睹卒的惨状。 “这么简单都教不会,下次你还是穿裙子得了。”他忍不住吐槽。 骑士老爷立刻听话乖乖坐了下来,他刚洗完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初春山间料峭的寒气逼得穿了棉衣的拉克金都忍不住发抖。这种气温下,刚从冰雪融水里爬出来的柏拉吉尔却好像一点没觉得冷。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圆领亚麻衬衫,可能是怕还湿的头发把棉衣打湿——之前拉克金为这骂过他,干脆选择先不穿上外套。 骑士老爷对收拾头发很配合,这似乎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在的黎波里时拉克金就经常见塔玛亚斯给柏拉吉尔梳头,柏拉吉尔的非洲乳母待他还跟小时候一样,连冷了添衣热了脱这样的小事都由她全权包干。个人事务上头柏拉吉尔自己的话语权很小。而他似乎也习惯于接受嬷嬷的一切安排。认识但不熟悉他的人总要惊讶于他这样沉闷死板的人却总是顶着一头蛮子风味浓厚的小辫,造型与性格严重脱节。了解内情的人却都知道这都是塔玛亚斯的杰作。圣骑士天不怕地不怕,然而倘若他的非洲嬷嬷跺着脚亮起嗓门喊声“老爷”,他就要惶恐到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通常塔玛亚斯都直接喊柏拉吉尔的名字,只有当她不满时才会生分地叫他老爷。 也就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别西卜趁虚而入——魔鬼总是出现在人最脆弱的时候。走投无路的拉克金浑浑噩噩同魔鬼订下了契约。蝇王赶在柏拉吉尔从埃德萨回来前就解决了塔玛亚斯夫人。 如果塔玛亚斯没出事,她一定能阻止一意孤行的柏拉吉尔冒进离队冲进朱迪亚沙漠。这样想来,之后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以塔玛亚斯突然中风为起因肇始,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拉克金对这种变幻无常的命运感到茫然无措。 拉克金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又是如此幸运。他平庸的长相使他没有遭遇到同沙库拉一样的悲惨命运,埃米尔把他安插在圣骑士身边当随扈,又使他成为对魔鬼有利用价值而不是可以随手抛弃的棋子。而现在,他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但他有了件言听计从战无不胜的人间兵器。 从米拉齐逼着拉克金跟沙库拉像两条狗一样在训诫室内表演交尾那日起,这个心愿就一直埋在了钦察人的心底最深处从未展露出来。哈木宰在安巴尔的住所不仅是座普通宫殿,也是这位阿拔斯皇族中最优秀的埃米尔的信息中枢,在哈木宰长期出游欧洲的岁月里,他能力出色同时也刻薄阴狠的总管米拉齐成为了这个中枢的代行最高管理人。网来找到他们。 这天从早上起床米拉齐就感觉很坏,一股莫名的惶恐搅得他心烦意乱,它使他无法集中精神处理堆积的公文。但他今天须要作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为了减少极差的状态给工作的带来不利影响,他决定借用埃米尔的书房作为当天自己的办公场所。哈木宰不在安巴尔期间,这间书房被长期空置,使得这个地方成为整片宫殿最安静的所在。 另一方面,从更可靠的商人那里,米拉齐也得到了对阿拉穆特堡恐怖预测的支持依据。在西线突然平静下来的蒙古人并没有像教法学家们想象的那样受到了真主的感召决定拥抱和平,偃旗息鼓卸甲归田。事实上他们征伐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歇。这些年来他们都在亚洲大陆的另一端剿灭其他游牧势力,西线的安静更像是为了避免多线作战而施行的缓兵之计。 更糟的是,蒙古蛮子看来并不信仰似乎也不打算皈依伊斯兰教,这消息对哈里发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来讲可实在不太妙。 原本可以帮哈里发挡住蒙古人的花剌子模被摧枯拉朽连根拔除,连他们的沙赫都成了丧家之犬亡命到了外高加索。 从来只有相保王从没有王保相的道理,元气大伤的阿拔斯早非当年地跨三洲气吞四海的阿拉伯黄金帝国。连阿拉穆特堡的疯子都有了危机感,智慧宫的学者文士们却似乎全不对此挂心。高贵的教法学家们可以不接地气,米拉齐专业搞情报信息,他可得现实点看问题。他相信倘若他聪慧的主人还留在本地,那他和他一定会持相同观点。可惜的是,哈里发最务实最有天赋的儿子被排挤到远走欧洲。法兰克人的首都可比哈里发的巴格达离蒙古人远得多,作为埃米尔最得力的干将,米拉齐必须得把自己的推断告知上级。 尽管自家埃米尔非常瞧不上伊本阿尔卡米,称其为绣花枕头一包草。可这位废物点心背后是帝国最煊赫的家族,他也是哈木宰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太子穆斯坦绥姆最亲密的幕僚。不出意外,等穆斯坦绥姆继位,伊本阿尔卡米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维齐尔。 毕竟米拉齐再聪明也不过是个被阉割过的外族太监,没有贵族王公开道,他就算知道得再多,预见得再远,也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里。 “那敢情好,之前我还担心万一有人不巧过来撞到咱们可就不好办了。”一脸笑意的拉克金从柱子的阴影后走了出来,他衣服上还沾着翻墙时留下的黄色泥灰,表情是疲惫和兴奋的混合体。 “你真是该死了拉克金。”总管咬牙切齿恨恨骂道。 “杀了我,你觉得你还能逃出去?” “就凭你?” 米拉齐有些困惑地端详了一下跟着钦察人的家伙,花了五秒钟才认出阴影里的家伙有一头罕见的灰头发。他大惊失色几乎叫起来,“他为什么会跟着你?” “你自己摸摸良心,我待你不薄。” 米拉齐从拉克金嬉笑的话音中听出了决绝的杀意,他的心沉了下来。论缺德事,米拉齐自己没少干,是真要行凶还是仅仅恐吓,他不会听不出来。他怨毒地又望了一眼站在立柱阴影中的法兰克人,当初他就不同意哈木宰的心血来潮让拉克金去当卧底,这样精明的家伙放出去了还想收得回来?然而现在看来并非法法兰克人策反了他,好像还是反了过来。为什么天下无敌的基督之剑居然会给一个朝三暮四两面三刀还假意改信的奴隶打下手,他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不过死前他还有点最后的好奇:“所以你们跟蒙古人打过交道了?” “蒙古人会来吧。” “等等!你自己不就是给蒙古人掳了沦为奴隶的么?向我报仇容易,你能向蒙古人报仇吗?” 说罢他一把夺过柏拉吉尔手里的刀,毫不犹豫捅进了一手把他栽培成完美间谍的库曼人脖子里。然而他不善此道,顿时被喷出的血液溅了一脸。 等哈木宰接到总管身亡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多月后。这对他是近期来遭受的第二个巨大打击。如果说帝国圣骑的长子成功呱呱落地的消息已经够让他烦心,总管被暗杀的意外状况终于使他下决心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帝国。 “咦,他连你都没通知吗?”奥托一脸惊异,“我知道你们最近闹了些龃龉,可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最后帝国第一骑士只能厚着脸皮跑去花街找到了曾经在哈木宰宅子里撞到的男妓雷内。雷内倒是知道一些内情,但他并不乐意无偿提供信息。而且此人态度也说不上友好。谈话中他全程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西里尔,那眼神就好像家庭主妇去市场里买块猪肉在品评肉质和新鲜度。 西里尔算了算时间,从帝都去威尼斯距离不近,但也意味着可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追踪他们。如果他今晚就快马加鞭,依然有不小的可能赶在哈木宰出港前在威尼斯就把他截住。出于一种他无法解释也没空去思考的冲动,他决定不顾一切即刻就出发去威尼斯。 西里尔懒得理这人,直接摔门而出。房间里雷内扁了扁嘴继续数他的钱,他喃喃自语:“才要了五十弗罗林,老子真是天使心肠,替你个傻逼挡了多少发撒拉逊炮哦。” 看来哈木宰只是不想通知他帝都的朋友们自己要离开,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迹。不然他可以选择特征更不明显,更低调的离开方式。 风尘仆仆的帝国第一骑士在傍晚敲响了哈木宰暂居地的大门。这显然不是一个旅馆,看上去更像是某个威尼斯本地富商的居所。西里尔不知道哈木宰哪来的本事,总能在欧洲找得到这样一眼寻常,毫不见外的舒适居住,狡兔才三窟呢。 这对好友相识多年,西里尔已经过于习惯哈木宰的包容,他甚至都要忘了这位异教徒与他并无血亲关系,从一开始就没有理由像哥哥一样无条件爱护自己。 哈木宰无法不怨恨西里尔,但他更怨恨如此一厢情愿的自己。他本可以…… 金发骑士却似乎是有备而来,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路途中,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他最好的朋友留下来。艾尔缇,柏拉吉尔,维克多,塔玛亚斯,这些曾经对他非常重要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他,看似繁华热闹的帝都,对西里尔而言却宛如一个寂寞的牢笼。就算是亲爱的妻子和新生的儿子也无法替代哈木宰在他生命中的位置。当哈木宰依然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时这种必要性还未如此明显,然而在得知他已离开那一刻,西里尔自欺欺人的所有假装就全部崩溃了。 但哈木宰不需要那些,这点两人心底都很清楚。 他哈木宰是哈里发的儿子,一个响当当的埃米尔,西里尔以为靠这些手腕就能留下自己?简直是妄图用蛛丝拴住雄鹰。可当他试图硬下心肠挣开西里尔的拥抱时,后者的顽固坚执让他又狠不下心来。 “分开吧,让我走,这对我们都有好处!”他忍不住对西里尔叫喊,两个人当中总得有一个维持理智吧。可金发骑士不放过他,他像八爪鱼一样难缠,好像非要把哈木宰一起卷进深渊里去。最佳选择。既然已经组织了家庭,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再纠缠下去只会害人害己,明知是条不归路却要拉着自己垫背,两人之间的情分仅止于此么? 骑士心中蹿上一股无名之火,他的脸颊和眼睛都有些发红,哈木宰特地把他拉来展示这一幕分明是对他的羞辱。在帝都时,他已经用雷内羞辱过他一次,到了威尼斯居然又故技重施。等船的短短数日都要找个漂亮男孩下火,也不知道在过去几年西里尔不知道的情况下,阿拉伯王子在帝都玩了多少来自基督教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美少年。 “不用摆那副臭脸,这些男妓比你强得多,起码有投入就有回报。” “那你今天来是来干嘛的,给我来上道学课?” “到底要不要干随便你,不是我求你特地追到威尼斯来。要么在这里看人家怎么干的好好看着学,要么现在就滚回去,我绝不拦着。”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气得不轻的骑士居然还是选择坚守原地留了下来。 男孩有些尴尬,眼神一直在往西里尔这边瞟,他摸不准客人这是个什么玩法。威尼斯人虽然不认得帝国第一骑士,可他看得出这人一身华丽的行头绝非普通贵族。这样一个贵气逼人的法兰克贵族骑士会和一个撒拉逊异教徒有什么故事,能让他们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常年混迹在风月场上,他本能感觉到自己的恩客在同房间那头罚站的那位赌气,正常情况下要是闹了矛盾,两人不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或者干脆拿上刀剑去拼一场吗?为什么…… 西里尔满脑子胡思乱想试图替昔日好友的出格行为找个情理之中的借口,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妒嫉的怒火。 帝都贵族中有不少人为了方便频繁性事,都有剔除耻毛的习惯,但撒拉逊人没有。他茂盛的黑色耻毛给男妓的工作造成不便。金发男孩时不时停下来,把掉进嘴里的蜷曲毛发吐出,不过这点小麻烦不影响他的工作热情。 哈木宰其实平时不怎么喜欢逼别人帮他深喉,可今天他似乎是故意要演给西里尔看。哪怕配合他演示的男孩难受地眼泪都憋了出来,他也没有手下留情。这种频率这种力度的顶弄,此前埃米尔只用于肏男妓的后穴。而现在他像肏他的屁眼一样肏他的嘴,仿佛两者对他而言并无不同。 男妓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罚站的看客,那可怜的骑士居然没有就此跑掉,尽管他满脸通红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凭良心说,哈木宰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拥抱西里尔的第一次会是以这种粗鲁野蛮的形式开始。他曾经那么珍惜他,哪怕小金毛总给他气受。无数次哈木宰在梦里拥抱西里尔,都是以极其罗曼蒂克的方式。他甚至在做梦的时候都舍不得用力肏他,可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他悲哀地发现,当西里尔顺从地在自己面前跪下,邪恶的满足感同样令他性趣高昂。 哈木宰不太舍得让小金毛去舔一条刚刚被肮脏的男妓深喉过的阳具,可他转念一想这是西里尔自己的选择,是对方想把自己绑在身边耍弄的把戏,他的心肠又变硬起来。一时间愤怒压过了怜惜,他一把抓住骑士缎子般的金发,居高临下看着他羞赧的面孔,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可他却能这么狠心,对自己对别人都是如此。 西里尔的犹豫没有坚持三秒钟,他有些疑惑,刚才那男妓明明用舌头舔了半天为什么轮到自己就直接走到了第二阶段。他的思绪在哈木宰把阳具捅进他喉咙的瞬间就给撞散了。埃米尔毫不顾忌骑士是第一次给人口交,很干脆地一口气捅到了底。西里尔的背都僵直了,眉头蹙成了死结,他又想呛又想吐,可脑袋被死死按在了哈木宰浓密的耻毛里一时动弹不得。阿拉伯人浓郁的雄性腥膻味道盈满了他的嘴巴咽喉和鼻腔。 “用你的嘴唇来 帝国骑士破题儿头一遭的口交技术是相当得烂,可哈木宰哪怕是老二一再刮上坚硬的牙齿,还是兴奋得头上冒青烟。用最野蛮的方式狠肏梦中情人的嘴,给他带来了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一方面他畅快得四肢百骸都在呐喊爽快,一方面他又无比沮丧这根本不是他理想中和西里尔第一次欢爱时该有的模样。 骑士这边则是已经完全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他双膝跪地,两手无处安放只能抓在哈木宰腿弯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节奏完全掌握在抓着他后脑勺的那只手上。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人皮套子,唯一能干的事就是让一条火烫的长鸡巴在自己这个套子里快速摩擦进出。会咽反应让他在喉咙里的东西往外抽时总有呕吐的冲动,可每次没等到他酝酿完毕那根可怕的东西又会抽出去或者堵回来。唾液和胃液搅合在一起,在他的喉管里滑来滑去为男人的阴茎充当润滑剂。西里尔不知道为什么哈木宰会突然这样对待自己,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允许对方这样毫无怜悯地使用自己。在这种困惑中,他的下腹居然开始烧热,丝绸前襟被勃起的阳具微微顶起。连乖巧躲在一边静静看戏的男妓都感到诧异,骑士大人居然在初次口交中就出现了勃起。这个发现实在惊人,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吃鸡巴都能硬,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潜能啊宝贝儿。”他嘲笑他。 西里尔终于把折磨了他半天的大家伙吐了出来,由于对方射得太深,这一发都没过他的舌头直接就进了喉咙,金发骑士虽然超水平发挥完成了他的第一次深喉吞精却并没有尝到多少精液的味道。 哈木宰也是气喘吁吁,他坐在床边看着委顿在地的西里尔。小金毛已经吞了一堆他的子孙汤,但由于他刚才只用了他的喉咙和嘴,他身上的衣衫尚且整齐,只是那头漂亮的金发已经全被抓乱了。他的面庞上因窒息导致的充血尚未完全消退,各种体液和生理泪水把他俏丽的脸蛋弄得脏兮兮的。 哈木宰发现自己的怨愤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因为西里尔在第一次口交中逆来顺受的优秀表现上升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擅长,还能硬起来。这家伙身上流的真是阿珀斯特尔家的血么,号称神圣的血脉竟放荡如斯? 可哈木宰想错了,就算脱得精光,帝国骑士依然有一副在风月场上打着火把都难觅的好身体。他宽肩窄腰,胯部狭小却有力,若隐若现的腹肌和人鱼线既不显壮也不会给人以羸弱之感。明明已经是副完成态的成年男子的身体,却不知为何还带着少年的余韵未脱。 撒拉逊人直着眼盯着骑士微微隆起的胸部,在那层白皙的肌理之下恰到好处的肌肉替代了女性柔软的胸部脂肪。小金毛的乳头和他的下体一样激动地立了起来,可它们实在小得可怜又可爱,结合那种处子般的浅樱色,哈木宰都担心倘使自己用牙稍稍用力一咬就能把它们咬坏了。 可那都是隔着帘子看,像这样无遮无挡直面西里尔正在情动的裸体还是太具冲击力。哈木宰绝望地发现,不管多少次,不管主观上怎么抗拒,他只会越看越觉得西里尔很美。起码从肉体角度而言,金发骑士完美符合了哈木宰的审美口味。让后者相信自己有生之年不会再找到一具比小金毛更对自己胃口的皮囊。可在这完美皮囊下灌装的灵魂却像快捂不热的冰! 就算到了这种地步,哈木宰还是舍不得让怀里的混球受伤。他敞怀抱着已经给脱得一丝不挂的西里尔。两个人肌肤相亲,能彼此毫无芥蒂地感受对方身体散发的热力。西里尔的脸很红但没有反抗,他已经豁了出去,死心塌地把自己交给了撒拉逊人,逆来顺受地接受着一切对方提出的要求。他两条胳膊搂住了哈木宰的脖子,但他不敢同他亲嘴,因为他觉得自己刚用嘴吸了那么久哈木宰的鸡巴实在是脏得狠了不配去同他亲嘴。 任何事,你连我能对你作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就敢许诺?的脑袋靠上了自己肩膀,轻轻在他耳畔教导他接下来的动作:“把腿张开跪好了,腰部放下去,让他把你后面舔开。别躲,他不咬人。” 男妓有些替他惋惜,一边用涂着油脂的手指配合灵活的舌头在西里尔的肛口打着圈按揉帮他放松那里的环状肌肉。他常年混迹风月场,各式各样的贵族见得多了,也有长得很漂亮,在交际圈里很混得开的那种。可他从未见过如这位金发骑士一样近乎完美的家伙,他甚至连私处都是漂亮的浅红。没有浓密的肛毛,也没有常见的色素沉淀,健康的肛口紧紧闭合羞涩地保持着处子该有的模样,清晰的阴茎系带像造物主留给这具完美胴体的缝合线。 那一瞬,哈木宰明显感到小金毛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他拍着他伏在肩头的脑袋,轻声安慰他,不用害怕。开穴是必须的,这会确保待会儿西里尔不会在他们的第一次中被搞到受伤。光是看着男妓的手指和舌头进出西里尔开始泛红的穴口,哈木宰就已经感觉阴茎胀得十分难受。等会儿一旦开始,他可没把握能在欲望开闸后控制住自己。 西里尔吓得一双蓝眼睛瞪得溜圆,他不知道哈木宰怎么能把自己“堵起来”,但他已经感到了害怕并且不想再往细里琢磨这个问题了。他那条不安分的胳膊被抓住反在背后,只能皱着眉头闭上眼睛继续忍耐被慢慢开穴的苦闷。可他一睁眼又看到了哈木宰充血挺立的阳具,它已经立到贴着小腹。同为男人,西里尔知道哈木宰也一定忍得很辛苦。 还在耐心等待的哈木宰都惊了,“作那个你不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