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低声:“你乖一些。病人不是要好好养着吗?”
姜循只眨眼,却不松手。
江鹭抚摸她额头,淡道:“神仙醉的功效没那么久,我看你这一次的情形,比上次好得多,症状应当不严重。你再睡一会儿,醒来也许就没事了。”
江鹭又提醒她:“日后不要再服用了。此药有瘾,服用越多越离不开。”
江鹭又试探道:“或许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在装疯折腾人罢了。”
姜循不反驳不承认,只柔声:“那我怎么不折腾别人,只折腾你?”
江鹭凉凉道:“我运气不好呗。每次都撞上你顶着炸药包的时候,你的火气全发泄给我了。”
姜循一怔。
“神仙醉”大约真的效果快消退了,她模糊紊乱的记忆变得清晰了很多,而十五岁阿宁对江鹭的情意又未曾完全退散,让她如今看着江鹭,怎么看,怎么心生喜欢。
也或许她本就喜欢,只是常年压制,误以为自己不喜欢了。
而姜循想江鹭话中意思,又忍不住噗嗤一笑:是了,他上次撞上她发火,在马车中被折腾一通;这一次又撞上她心情差劲,又被她折腾一通。
其实近些年,姜循很少有情绪这般激烈的时候。有事当场解决,杀神杀佛不见手软。可她每一次情绪起伏大的时候,他都成为了她的发泄口。
这样一看,蛮对不起他的。竟未让他见到姜循讨喜的时候。
姜循声音甜软:“阿鹭……”
他伸手,什么东西插到了她发间。姜循一愣,听江鹭说:“昨日办差时……路上偶得了一簪戴。你拿去玩吧,若不喜欢,丢了便是。”
俊美郎君目色闪烁,说话吞吐。他侧过脸时,那来自脖间的红意已经蔓延了大半张脸,他自己知道吗?
姜循抬手就要摸,而她一松开他脖颈,江鹭起身便退。姜循立刻重新挪回来,还是选择抬手搂住他脖颈,不放他走。
姜循淡然笑:“一枝花而已,什么时候都能看。我此时不看。”
江鹭望着插在她鬓间的那枝鲜妍欲滴的粉白色芍药,花再美,也比不上美人卧榻,美人玉容雪肤,盈盈噙笑,一眼又一眼地撩拨他。
江鹭指腹生麻,心间鼓跳。但他仍是温和而平静:“不是想和我分开,再也不见了吗?”
姜循大冤:“我逗你的话啊,你怎么到现在还记着?”
他敛目,似笑了一笑。这样的笑很清很浅,既像月光泠泠,又像风拂山岗。这样的笑,过于真诚,于他如今状况,实在少见。
姜循看得欢喜又心软,指腹在他后颈上轻揉,诱他道:“阿鹭,你陪我躺一会儿吧?我不折腾你,待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我想你的事情,应该没有紧急到哄美人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吧?”
江鹭低斥:“你自称自己为美人?羞不羞?”
她挑眉,笑吟吟看他。而他如今对她的抵抗力本就日益衰减,闻言只稍作迟疑,在姜循拽他手臂时,他便顺势躺下,将她拥在怀中一同卧下。
江鹭看她目露得色,便忍不住刺她一句:“今日你应当没有和别的郎君相约,我没有耽误你和别的郎君见面吧?”
他意有所指,姜循厚着脸皮当做没听懂:“什么别人?只有你啊。我不和别的郎君相约闺房的。”
江鹭懒得说她,一言不发。姜循心虚转眸,侧身将整张脸埋入他颈中。
姜循此时才觉得江鹭那种不爱和她多说废话的脾性也很好:虽然不晓得他知道多少,但他很少当面拆穿她……除非实在被她激得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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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相伴,单纯睡觉岂不浪费?
姜循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微微抬头。
江鹭由她挽臂,身如玉石,冰雕雪砌,坐怀不乱。他动也不动,却偏偏她一有风吹草动,他便知道:“姜循,累不累?你的花招,能不能改日再做?”
姜循一愣,然后微不快:“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江鹭正有意动,闻言睁眼,沉静无比:“聊你昨日的流民事件吗?我这里也有些情况……”
姜循更加不悦:“你我之间,不能单纯地谈谈情说说爱,非要围着朝务说来说去吗?我与你之间,除了朝务,难道就无话可说了吗?你自己愿意当柳下惠,也要拦着别人?难道你又要说,你和我之间,没什么情意可说吗?”
江鹭:“……”
江鹭心中念道“病人最大”,半晌妥协:“你想聊什么?”
姜循静下来,片刻后说:“阿鹭,我服用了‘神仙醉’,你很心疼,对不对?”
他不吭气。
姜循本也不用他回答,她出神:“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情一定会这样的。此时你我相逢,才是最好的时机。”
江鹭侧过身朝向她,低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循:“我是想说,如果我还是‘阿宁’,你是护不住我的。你年少时其实也没多么喜欢我,你只是情窦初开,又没见过我那种出乎你意料的样子,你才被阿宁勾着走。但是时日一长,你总会发现你喜欢的‘阿宁’是假的,你没见过的姜循才是真的。
“你会难以接受。而且你是世子,你多的是回头路,阿宁却没有回头路。一旦被你厌弃,阿宁便无路可走。你少时说什么想和阿宁隐居,抛下南康王府,那也不可能。你爹娘养你这么大,你又那样孝顺,父母子女情义断绝,于你来说过于残酷。为了一个阿宁,实在不值得。
“所以阿宁是必须离开的。你和阿宁的结局绝不会好。只有江鹭和姜循重逢,才是最好的时机。”
江鹭维持沉默。这番话,她应该在心里想了很多年了吧?她在为她脱罪,辩解。为什么一个不爱辩解的人会辩解?她是……喜欢他么?真的么?九成欺骗中有一成是喜欢么?
姜循说了许多后,见他不语,心间不禁忐忑疑惑,抬目看他。
江鹭只道:“你给我机会了吗?”
姜循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