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2 / 2)

江鹭与姜循坐在小几边。

就着烛火,她要给他写一份名单,告诉他段枫要找何人,才能打通关系,接触那些被封起来的卷宗。

江鹭心中暗道自己这是为了段三哥在牺牲,只要自己坚守本心,不搭理姜循,姜循又能如何?

但是他没法不搭理。

因为——

她轻声:“阿鹭,你帮我研磨,我写字。”

此时江鹭坐在她的桌案对面,她刻意用宣纸将小几铺满。几上没处放墨,她便将砚台放到她身旁的蒲团上。江鹭若要为她研磨,便少不得起身,坐到她身边。

他是不愿意的。

江鹭:“堂堂未来太子妃,连墨都不会磨?你自己来。”

姜循嘟嘴。

她不知如何涂的口脂,唇瓣远比平时看着要湿润饱满。她这样一动作,江鹭便感觉到自己抱臂的手臂僵住,细细麻麻的蚁噬一样的感觉再次溢上心头。

真是奇怪。

他今夜为何如此定不住神?

烛火微微,熏香缕缕,江鹭为自己的心猿意马而惊疑。他心神难守,自以为自己在冷漠拒绝,姜循却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一丝喑哑:“别做这种矫情动作……你不是十五岁。”

姜循瞥他一眼:十五岁的阿宁倒是单纯,却也拿不下你啊。

他既不坐过来,她便慢吞吞地自己俯首研磨。她刻意磨得非常慢,反正她拖延时间只为与他独处,什么公务都是今夜的借口。他拖着不来,她自然更喜欢。

姜循垂首,玉颈微弯,发丝落颊,颊畔如荔,长长的睫毛被烛火在脸颊上投出一小片阴翳,如扇子般轻颤。

一方磨,她磨了一刻,也磨不出来。

江鹭知道她的刻意,但是此间让他心燥,他不想和姜循待下去,只怕自己出丑。江鹭便淡着脸起身,坐过来。身后兰香浮来,姜循便知自己得逞。

她唇角才动,便听到江鹭低声:“偷笑?”

姜循连忙:“没有。”

他一言未发,坐于她身侧,端过了那方砚台。他很快磨好了砚台,将青墨朝她手边推一推。他端坐而不动,袍袖掠地,姜循依偎在他身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江鹭:“怎么?”

姜循轻声细语,又带着几分委屈:“我以为你磨完墨,就会坐回去,不愿与我相挨着。我必然是什么洪水猛兽,让阿鹭十分厌恶。”

开始了。她又开始了。

江鹭实在不想多舌,也实在被她勾得又气又痒。他面上不露痕迹,心间已经啼笑皆非:“我怕姜娘子手段频出,今夜一份名单要写到天亮去。不如顺着姜娘子,姜娘子写字还写得快些。”

他分明嘲她,她还怡然自得:“很是。我若是不舒服,这一名单是给不了你的。你那段三哥接触不到卷宗,你又得浪费时间。最后苦的还是你……阿鹭能屈能伸,实在是大丈夫。”

姜循吹捧他之后,还要往自己身上勾一勾:“而且,你何必那么防我?我又能拿你如何呢?你武功那么高,我追马也赶不上——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纵是眼馋你眼馋得不得了,也没办法把你放倒,和你春风一度啊。”

她幽怨道:“那总要你肯了才好。不然你之后又会与我置气,与我徒徒浪费时间。阿鹭,我并非那般短视之人。我要的是长久欢愉。”

她竟然这么坦荡。

江鹭羞赧强忍片刻:“你是真的什么都能说。”

姜循表忠心:“我说过,我要试着对你诚实的。如今我以真心待你,你感受到了吗?”

而江鹭快要被她的“真心”淹死在一潭泥水中。

江鹭少不得提醒她:“你要的不是长久欢愉,你要的是不见天日的短暂欢愉。只顾今朝,不求长远。”

姜循:“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管明日?”

江鹭手在桌木上点了点:“……写你的字吧!”

他有了恼意,姜循见好就收,悬腕写字。江鹭坐于一旁帮她研磨,二人并肩,烛火落在二人身上,好一对璧人。

江鹭见她写了一串名单,她字迹风流隽永,不见寻常女儿家那类秀气,反而有几分潇洒凌厉感。见字如人,她昔日装白丁,非要他教她习字时,他便见过她这笔字的冰山一角。

她非寻常闺阁女。

她狂妄无拘,大胆肆意……她的字动人非常,是他唯一会模仿的女儿家的字迹……

江鹭出神间,听姜循轻声:“这份名单,是我在枢密院交好的一些官员。他们官位不大,出身贫寒,平时没什么攀上权贵的机会。我才能在太子掌控下,撬动他们。平时他们在朝堂上说不上话,但如果利用得当,便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比如这位郎中平时整理枢密院的书阁,日日清扫,段三哥可与他结交……”

她平时那么荒唐,一说到正事,又十分认真专注,心有丘壑,思绪缜密……

江鹭盯着她的侧脸。

姜循说很久,没听到反应。她侧头,冷不丁对上江鹭的眼睛。他一直在看她,眸心不复方才的淡漠,而是温情几分,柔意点点。

姜循心一跳,瞬间口干舌燥,笔下一颤,便写废了一笔字。

姜循:“阿鹭!”

他回神。

姜循:“都怪你。”

江鹭:“……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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