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大惊。外面混乱的争执和车内的谎言让他脸颊如烧,他似没明白她在说什么,轻轻地掀起眼皮,眼睛黑白分明。
姜循靠着他肩膀,微微侧过脸,就能看到他眼睑下睫毛浓郁的阴影、精致至极的唇鼻,绣着兰花的扣住她臂膀的衣袖。二人姿势如跪坐相拥,他如此俊美,眉目如春。她看得意动,倾身便想……
与此同时,温润的男声在车外,笑意浅浅:“是姜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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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马车外,简简和官吏们斗在一起,却随着对方人多势众,简简不能再在马车一丈内相护。所以,便有人寻了空,让其他人引开简简,他本人悠然撑伞,走到了马车边。
来人彬彬有礼地伸手敲车门,垂着眼,语气轻柔,好似怕外面的打斗吵到车中佳人:“这应当是姜娘子的马车,对吧?”
车中,江鹭和姜循都听到了那声音。
江鹭面色一凝,听出这道声音,属于巷中那个东京口音醇正的青衣郎君……
他思忖时,姜循探身,挣脱他,推开了车门。
江鹭伸手递来。
姜循似知道他担心,直接手朝内递来。
一怔之下,江鹭的手握住了姜循的手。
同时,姜循打开车门,半身探出。她挡住外面人窥探车中情形的目光,只朝着车外郎君俯下眼皮。
姜循漠然:“你拦我的马车?”
那郎君凝望着她,微微一笑:“我怎么敢?我不要命了吗?”
开封府的办事官吏们绝望:……叶推官在姜娘子面前,总是这样势弱。难怪东京总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但他们知道,叶推官公正正直……
公正正直的叶推官眼眸微掀,轻轻朝车内瞥了一眼。他有没有看到什么,谁也不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
姜循一只手与江鹭在马车中握;半个肩探出应对来人。
雨声滴答,潮闷无比。
姜循见来人不为难自己的马车,便要回去关上车门。而来人叫出她,将手中伞递给旁边的小吏,自己从怀中取出一包裹好的帕子。
青衣郎君将帕子里包着的糖人递过去:“刚回京,办差路上遇到,送给姜娘子吧。不要的话就扔了。”
雨丝笼罩着青年眉眼,青年始终含笑静待。姜循看片刻,朝他伸出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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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姜循被握的手一紧。
江鹭闭目。
他想到巷中那青衣郎君和小贩说的话:“……我娘子喜欢你这里的糖人……给我家娘子带点儿礼物……”
那种感觉,像是春日石桥下破冰的春水,本细细流淌,却忽有冰雹雪粒朝下砸来,天气重回严寒。严寒之下,冰雪覆盖,冰面朝四面八方扩大,笼罩住整片春水。
春水成冰,万物冻结。
江鹭握着姜循的手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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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头皮发麻。
青衣郎君大概不知道江鹭在她这里,而她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马车中瞬间冰寒的气氛。她暗暗抱怨来人胡闹,给她惹了些麻烦。
她正与小世子交好,原本还胡搅蛮缠用坏脾气逗着江鹭;她那样过分,都没有让他过分。若是青衣郎君不合适的出现,激化了姜循和江鹭之间的矛盾,那可怎么办?
……姜循也并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不在乎自己和世子之间的合作。
关上马车,简简重新回来驾车。
外面的官吏当真没再拦车,回到马车中的姜循,握着糖人。糖人自然是不好丢的,姜循便只是低头,用余光悄悄观察对面的江鹭。
……她此时已经不低迷不郁郁了。
她此时要应对另一种低迷与郁郁。
江鹭目光如常,姜循却兀自偏过脸,不与他对视。
江鹭问:“你冷静了?”
姜循犹豫一下,轻轻“嗯”一声。
半晌后,江鹭又问:“他是谁?”
姜循掀起眼皮,虽心中生怯,面上仍不急不缓:“你不是猜到了?”
江鹭:“叶白?”
车帘被风吹开,雨丝飘入,有些冷了。姜循捏着糖人,试探地“嗯”一声。
“啪——”
姜循栗色的长睫毛,掩住她的神情,她的心虚却十分明显。江鹭后脑勺磕在车壁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姜循——
他听到了自己心湖中那汪春水和冰川互相吞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