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想跟你一起工作的。」刘叡从他那偌大的实木办公桌後抬起头,微笑地把秦至夏婉拒offer的e-ail列印出来,展示给我看,温文儒雅的表情里夹带着些许戏谑。 刘叡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动,「你跟秦至夏的事情,我不会cha手,但如果这中间出了什麽问题,我会优先处理你,你知道秦至夏的父亲正在替你们家公司打官司吧?」 刘叡很有礼貌地从他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茶给我,「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 「你是哲学系教授,但你也是云鼎建设公司创办人的儿子,不是吗?」。 刘叡云淡风轻地喝着那杯我刚刚拒绝接过的茶,「你确定你对云鼎没兴趣?」 刘叡深深地笑了起来,「那我祝你长命百岁。」 刘叡不疾不徐地又喝了一口茶,「你说的眼线是指秦至夏吗?」 刘叡一愣,向来沉稳自持的他脸上竟出现了半秒的空白,证明他对我说的话是真心实意地意外,而不仅是他jg湛的演技,「秦至夏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根本不知道她会来,看到她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意外。」 「你觉得以我的智商,会安排一个这麽容易被你猜到的人去监视你吗?」 毕竟刘叡在老谋深算这方面可是顶尖中的顶尖,他的智商不容许他安排这麽容易被看破的人选,如果我能够一眼就看穿其中把戏,那肯定不是刘叡的手笔。 刘叡往後舒适地靠在他jg致的皮革座椅,细框眼镜背後的眼眸看不出是什麽情绪,「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秦至夏这件事情上帮你一把。」 刘叡没有理会我的讽刺,而是从ch0u屉里面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秦律师订了这家餐厅周六晚上六点的位子,秦至夏应该也会去。」 「所以麻烦你这周六准时六点半出现在这家餐厅,我已经订好位了。」 刘叡微微一笑,「我是那种至少会准备三个备用方案的人,一个方案不行,我还有下一个。」 刘叡这个人可能利慾薰心、可能冷酷无情,但他办事向来可靠,只要他答应会办成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成的,更何况在「优良」家风的薰陶下,我也不是个只会待在象牙塔的书呆子。 我静待周六的到来。 电话响起的时候是清晨,我理所当然还在睡梦中,睡眼惺忪地拿过手机,「刘院长啊,你b我辞职就非得要用早上六点打电话叫我起床尿尿这种方式吗?」 「今天周六啊大院长,你如果不会这麽对我哥就不要这麽对我。」 「包含周末吗?」 一群工作成瘾的疯子。 「我对季教授的生活习惯没有意见。」就算只是透过电话,我也可以听出刘叡轻轻笑了一下,「我打来是想鼓励你今天晚上好好表现。」 「当然不是,我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不要错到我没办法收拾的程度就好。」刘叡淡淡补了这一句,轻松写意的语意,不言自明的威胁,真是一条老狐狸。 「没有。」 「周末愉快。」刘叡说完,就乾脆地挂了电话。 睡到自然醒後,我到厨房烤了片吐司,顺便用半自动咖啡机冲了一杯咖啡,桌上的时钟写着下午一点。 我打了通电话给理发厅确定今天下午两点的预约,又再打电话问了乾洗店我的衬衫烫好了没。 「季少爷这是要去见人啊?」男理发师打趣问我。 「哇靠,那nv生身材超辣,她那个大x,啧啧,还有那个腿,正点,就是脸长得有点塑胶,她有整吧?」理发师喋喋不休,真不懂他这个随便评论别人身材长相的情商是怎麽做到现在。 看到我在发讯息,理发师显得有些急了,「喂喂喂,你不要跟你nv朋友说啦,她我nv神欸,不要这样破坏我的形象。」 理发师错愕,「你这麽开不起玩笑哦?」 理发师傻眼,「靠,嘴两句也不行哦,你很小气欸。」 在理发师彻底歪掉的表情里,我走出了理发厅,落地玻璃窗反s出我清爽的新发型。 太吵对身t不好,而我向来重视身t健康。车前往乾洗店。 晚上六点半,我穿着ralphuren的白衬衫出现在指定餐厅。 「是会影响到我的那种灾难现场吗?」 「那越灾难越好。」 怀抱着观赏灾难现场的心情,我愉快地走进了这家以江浙菜出名的中式餐厅。 没过三秒钟,秦至夏的哥哥就以一句宏亮且自信的「帮我nv朋友来一副刀叉,她不会用筷子」回答了我的困惑。 整个餐厅的人的表情都jg采纷呈,就连秦律师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超资深律师都差点失去表情管理,就连秦律师的夫人都震惊到直接把筷子摔在瓷盘上,发出清脆声响。 我迈开自信的步伐、摆好优雅的表情,往秦至夏那一桌移动。 我没有回答,此时秦至夏也看到了我,她脸上的表情非常震惊,「季教授?」 只有秦至夏的哥哥非常镇静地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刀叉,并且用更加镇静的语气说了一句,「秦至夏,你朋友cha0哦。」 秦至夏很快就冷静下来,并且很聪明地问了一句,「季教授想介绍一下自己吗?」 我摆出最得t的表情,「我是季亭舟,南泽大学的教授。」 秦至夏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很平静地说,「所以我上礼拜有去找季教授面试。」 「研究助理。」我微笑回答,咬字清晰、语气坚定,「秦至夏现在是我的研究助理。」 「你找到工作了怎麽没跟家里讲?」秦至夏的母亲语气略有责怪地问秦至夏。 秦至夏的心理素质实在很坚强,面对这麽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是可以保持最基本的表情管理来应付家人,「我本来打算等到正式上班再跟你说,因为我不想在事情还没完全确定下来之前就先说。」 秦至夏sisi瞪着我,语气跟被遗忘在冷冻库五年的猪五花一样生y,「知道了。」 「成了?」我都还没坐到位子上,坐我对面的刘叡就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问我,筷子上还夹着烤麸。 吴司年的回答很简洁,「凑热闹。」 吴司年瞪了我一眼,看起来想把整壶热茶泼我脸上,「我感情稳定。」 吴司年的眼神更加y狠,「你怎麽知道?」 「为什麽不追踪?」一直默不作声地夹着油焖笋的姜青突然cha话,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服务生把宁波炒年糕端上来,但我不吃炒年糕。 我大惊,「今天不是院长请客吗!?」 刘叡微笑,「大家一起谢谢季教授请客。」 吴司年淡淡回应,「还有如意菜。我们也吃了如意菜。」 吴司年理所当然,「吃完了,你要再加点吗?」 刘叡制止了我们不成熟的唇枪舌战,「你们先让一让,服务生要端腌笃鲜上来。」 刘叡的表情还是那雷打不动的斯文笑容,「除了炒年糕外,还点了扬州狮子头、腌笃鲜、龙井虾仁跟醉j,你还有要再加什麽吗?」 姜青举起手叫服务生。 b起这群跟我同坐一张桌子但只想坑骗我买单的烂同事,我更喜欢会端菜给我吃的服务生,虽然两者都会收我钱,但至少服务生会做的事情b较多,对我人生的贡献度也b较大,唯一的可惜之处就是服务生上完菜就走。 刘叡帮姜青盛了一碗腌笃鲜,又夹了几块醉j给自己,然後看着大家,彬彬有礼地询问,「需要帮大家盛吗?」 我正想叫这两个对社会没什麽贡献的象牙塔大叔少吃点的时候,姜青叫了下我。 姜青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最年轻,但观察力最敏锐,很能注意到表象之下幽微的人心浮动,「秦至夏刚转头看了你一眼, 「现在?」事情不是都ga0定了吗? 我听从姜青的话,转过头,正好跟秦至夏对上眼。 季亭舟心领神会,立刻站起身,往餐厅外面走去。 真是可怕的一场饭局。 这间餐厅坐落在一家五星级旅馆里,餐厅外面的走廊装潢华丽得像巴洛克g0ng殿,还摆了一个文艺复兴风格的大理石雕像,但我不知道为什麽这条布置豪华的环型走廊上只有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正在细细欣赏那雕像,完全没有打算拿手机拍照上传社群媒t的那种细细欣赏。 「秦小姐。」那个白衬衫男子转过身来,对着我扬起笑,是季亭舟。 「很高兴遇到你啊。」季亭舟扬起笑容,我当即就退後了一步,原因无他,就只是我想起了这男人可是能够靠着夜夜笙歌登上娱乐新闻头条。 我话还没讲完整,季亭舟就说,「我会ga0定。」 「这些事不用你担心,需要你担心的时候我会提前三个工作日通知你。」 「不客气,记得礼拜一来报到。」 「所以?」 季亭舟扬起眉,看上去不像生气,只是单纯觉得有趣,「跟我一起工作不是需要你担心的事情啊,还是你觉得是?」 「你说是就是。」季亭舟耸耸肩,笑得很无所谓。 「那你下下礼拜一再来报到吧。」季亭舟非常大方,这是个好兆头,代表代表他可能只是喜欢用勤跑夜店的方式work-life-bance,而非真的是个烂人。 季亭舟翻了个白眼,「吴司年,你来这里跟我说这一句就是存心想秀恩ai吧。」 季亭舟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你今天吃下去的每道菜都是我付钱吧?」 季亭舟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把吴司年大火爆炒成虾,而吴司年则是一派淡然地转向我,「你是秦至夏?」 「你要来南泽工作?」吴司年看着我,脸上没有表情、语气没有起伏,「那你肯定知道南泽社科院的院长每天早上六点就会到办公室吧?」 「那你现在知道了。」吴司年理了理他的西装领子,用他那高高在上的礼貌冷冷看着我,「祝你好运。」 「字面上的意思。」丢下这句不算解释的解释後,吴司年就潇洒远去。 季亭舟指着吴司年背影问我,「怎麽样?你未来的同事是不是很讨人厌?」 季亭舟笑着介绍了他同事,「他叫吴司年,在政治系教国际政治,专做量化。」 季亭舟笑得锋利,「这是只会用电脑跑程式的意思。」 「对了,你可以给我你的连络方式吗?」季亭舟说着就把手机递到我眼前。 「之後有什麽事,我会联系你。」季亭舟把手机收起来,「赶快回去吧。」 走的时候,我回过头看了眼一步未动的季亭舟。 大概是发现了我在看他,季亭舟很快扬起笑,像是那些t内自建镜头侦测器的明星,只要发现镜头,就会自动开始表演。 我手刚碰到椅子,就听到我妈带着优雅微笑问我哥的nv朋友「有在工作吗?」 还好我哥的nv朋友心理素质坚强,依旧笑容甜美,「有呀,跟爸爸妈妈一起在家里的公司工作。」 我哥的nv朋友笑容一顿,「也不是很大的生意啦,而且哥哥说他对公司没什麽兴趣……」 我哥的nv朋友笑容更加黯淡,「他在创业。」 然後我爸就带着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招呼桌上的大家吃鱼喝汤,这场饭局就在我确定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自己今晚吃了什麽的诡谲气氛下结束了。 「去g嘛?」我不明所以。 如果是母亲大人下令的话,那别说是跟季亭舟打招呼了,就算是跟佛地魔打桥牌,我都得去。 季亭舟简单向我介绍了一下他对面的一男一nv,「这是刘叡,你见过了。他旁边的是姜青,跟着刘叡的。」 我又再快速看了眼姜青,她有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和冷静淡漠的气质,非常适合跟刘叡一起六点进办公室然後一路工作 为了对这种奋力推动学术发展的社会中坚份子表达尊敬,我很有礼貌地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也很有礼貌地和我寒暄了几句。 「你找我有什麽事吗?」季亭舟问,我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整个人转向我。 「这麽听妈妈的话啊,真孝顺。」季亭舟笑得更深了,露出了看小孩子吃糖的表情,「那你要传达的事情,我接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等一下。」季亭舟叫住我,让我直觉接下来绝对没好事。 季亭舟拿过一个白瓷碗,盛了一勺杏仁豆腐给我,「你要不要吃一碗?」 季亭舟不依不饶,拿过姜青递来的菜单,「那枣泥锅饼?」 「那酒酿汤圆?」 「哦,不喝酒啊,那红豆松糕?」 季亭舟微微皱起眉,但嘴角却仍矛盾地挂着笑,「你对食物很挑剔啊。」 季亭舟低下头去翻菜单,不知道为什麽翻出了一种翻论文的气势,「那芒果n酪总吃了吧?」 姜青举起手叫服务生。 我惊讶地问,「你认识我爸妈?」 然後,姜青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你跟季教授好好聊聊。」 姜青走出餐厅的时候,服务生把用透明高脚杯盛着的芒果n酪端了上来,这大概是整间餐厅里唯一一个不是用白瓷碗盘装着的餐点。 「没什麽。」我低下头吃着n酪,只想赶快回家,毕竟刘叡跟姜青都已经下班走人,离开这餐厅了,凭什麽我还要留在这?甚至连我的亲生父母都很放心地把我交给季亭舟,刘叡的说服技巧真是登峰造极。 「工作是指当你的研究助理吗?」 「我现在把工作换成在这边吃芒果n酪还来得及吗?」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发自肺腑。 我想都没想,「我最大的期待就是不要在娱乐新闻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我刚刚什麽都没说。」现在我只能否认了,否认再不行就要谈判了,这是我念了四年的政治学教会我的。 我顺势站起身,「季教授再见。」 「怎麽了?」我回过头的时候,看到季亭舟正在递信用卡给服务生。 但不能商量不代表不能拒绝啊,「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搭计程车就可以了。」 特别有道理,「但我叫辆uber是能出什麽状况?」 当然不希望,但眼前的情况看来是b我在社会新闻跟娱乐新闻间二选一啊,「你车停很远吗?」 季亭舟按下电梯,走廊上跟刚刚我们站着讲话时一样没有其他人,理所当然地,电梯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我跟季亭舟。 我没有觉得冷,但也懒得跟他多说什麽,就把外套穿起来,确认我把外套穿好後,季亭舟才把我的包包递给我。 「那你是哪样的人?」我仰起头,看着季亭舟,因为他面朝前方的关系,我只能看到他褪去笑容的侧脸。 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刻,他说,「我希望我不是个坏人。」 直到上车前,季亭舟都没有再看向我,也没有再说话,而我默默跟在他身後,同样没有想开口讲话,因为不说话的季亭舟,其实给人非常强的压迫感,让我淋漓尽致地t验到「闭嘴才能活得久」的y道理。 「谢谢。」我坐上车,这是我第一次坐一个陌生男人的副驾驶座,此刻的我b季亭舟更希望他不是一个坏人。 「我没有驾照。」 「我考两次了。」 「谢谢你的安慰。」 气氛沉默。 窗外的光影流过透明的玻璃,我看着一个又一个yan丽的招牌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都没能看清楚那些招牌上面到底在写什麽,也许是那些光太刺眼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很多重要的事情像是要做什麽工作、在哪里生活都被很仓促地决定,现实的压力像刺 季亭舟忽然踩了刹车,我抬起头,看到前方是一个非常长的红灯。 我回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这问题所谓而来,「我不会。」 「不去投诉跟安静有什麽关系?」 「哦。」 但季亭舟似乎想打破这个纪录,他又问了一次,「你觉得你是安静的人吗?」 季亭舟很深、很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把视线转向前方刚刚亮起的绿灯,在踩下油门的那一刻,他说,「你这样的人会让我觉得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