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巍没有什么冷色,让他在亭中坐下了,随口道:
“听闻你找了个可人儿,怎么不带到湖上看一看。”
李绛梁虽然看着镇定,真要面对起李周巍未免紧张,那双眸子忍不住低下去,低声道:
“阗幽半途遇了事,耽搁了…她父兄有麻烦,只能临时去看一看。”
“嗯。”
李周巍点头:
“帝裔杨氏?”
李绛梁应了是,略有尴尬,这孩子已经没有多少当初顺从乖巧的模样了,显得朝气蓬勃却又暗有谋划:
“早时并不晓得…只是外出见了,志气相合,后来才明白,却不知是帝裔的那个杨氏…”
“她…她是杨氏的晚辈,嫡传骨血,如今已经筑基了,据说与周洛族叔能攀得上亲戚,说要拜访他…”
李周巍不同他在此处扯,只静静地看着他:
“今后如何安排?”
李绛梁已然出了汗,恭声道:
“阗幽盼望我能去一趟四闵郡,我也见过她兄长了,是第一等的人物,如父亲般的人物…等到了四闵郡,见过她父亲,这事情算定下来…”
李家早知杨家藏了个紫府,更多半有命神通在身,控制局势,必然是有大谋划,兴许暗暗安排什么,可李周巍如今一看,自己这孩子语言清晰,利害分明,恐怕心底自己已经有安排了。
“孩儿想往南走一走,可如今北岸折腾不休,不能出力,心中实在愧疚…望着能问一问杨家,到底是替南方守江,也为我家出一份力。”
李绛梁微微低眉,恭声道:
“阗幽说了,周洛族叔也有这份好心,孩儿希望能帮着促成一二。”
李周巍听了他的话,笑了两声,眸子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这孩子前头才说李周洛与杨阗幽没见过面,后头便说李周洛也有好心,无非是说李周洛也有与杨家人接触罢了,否则杨阗幽怎么会知道呢?李承淮外出历练,李曦治去了东海,杨家人接触李周洛,也是情理之中。
李绛梁低下头,不再多说,过了良久,李周巍方道:
“你说周洛…他毕竟也是杨家血脉,多多接触无妨,可嫡子绛淳如今也到湖上来了,他是一脉嫡长,母亲是纯一道治下的大族,出身清白,我正想接他回来,今后就在洲上培养。”
李绛梁点头,低声道:
“父亲安排得极是…其实承淮叔公才是合适的,可惜他一心向道,早就被大人安排好了…及时抽身,最后找上周洛叔父,是有些勉强。”
“至于绛淳弟弟,我在湖上也见过他,是个很聪慧的孩子,今后一定能在族里有大作为。”
李绛梁这两句更清楚了,李周巍的笑容也淡下去,他那双金瞳落在李绛梁面上,静静地道:
“我本以为迁儿是最有主意的,不曾想你才是敢做的,可是定下决心了?”
李绛梁离席而拜,在地上跪结实了,恭声道:
“孩儿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家中英才众多,岂惜我一人?我此次南下,不但全我自己之意,也是为族中出力,倘若事情有变化…也是退路。”
可亭中的李周巍只平静地看着他,答道:
“你只全了自己的意思好了,怕是哪一日来族中索什么、要什么,恐怕还要给你。”
李绛梁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道:
“孩儿不敢!凡事必然思虑族事,此心昭昭,绝无虚假!”
“起来吧。”
李周巍不去看他,而是看向北边滚滚的河流,声音渐低:
“你们几个孩子自求路途,你也算聪明,只是你弟弟绛年,是个混不懂事的,怕他多生事端,送到外头…又怕他活不明白,倒不如你们,哪怕死也明白死在哪儿。”
“你拜在崔决吟手下多年,和我这个修炼无踪的父亲比起来,他才像是体贴你的,去见一见他罢。”
李绛梁顿时出泪,在他跟前咚咚地磕了三个头,答道:
“多谢父亲!”
这白衣男子起了身,快步退出去,消失在山间,过了好一阵,才见着一男子从山间上来,同一件白衣披在他身上,反而显得猥琐,胆战心惊着到了庭前,拜道:
“父……父亲。”
“绛年。”
李绛年闭关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几个兄弟,几乎除了修行就是修行,可如今也不过练气八层,在地上跪着不敢动弹。
面对这个孩子,李周巍显得平和许多,将他牵起来时,那双胆怯的灰瞳刺进眼里,很快垂下去,李绛年低声道:
“父…父亲…孩儿已经练气八层,望着来家中领一份资粮…突破筑基…”
李家让他修玉真的初衷本是想将玉庭卫交到他手里,可他的表现太不堪,如今已经改为李周达了,李周巍倒是对他没什么失望的,低声道:
“去领好了,多修些保命的术法。”
李绛年低声道:
“孩儿明白,孩儿无金眸…不如诸兄长…”
李周巍却不知在想什么,默默看了他一眼,答道:
“福祸未可知也。”
便见天空之中降下一片金光来,在亭子之中变化为一位金白道衣的男子,在亭中随意地坐了,李周巍挥手让李绛年退下去,回到亭子里,倒了茶道:
“叔公回来了。”
李曦明显得有些仓促,吐了口气,笑道:
“回来和你商议一事。”
李周巍面色略有古怪,问道:
“叔公倒是客气起来了。”
李曦明哈哈一笑,从袖子之中一摸,取出一枚锦盒来,轻轻地搭在案上。
他将锦盒打开,便见里头鲜红色的内衬上放了一枚亮晶晶如珍珠一般透亮的白石,上方刻画着好些金色纹路,不断流转,隐约还有白气围绕。
李曦明笑道:
“此物正是『真炁』一道的【六相灵石】,乃是一味灵资。”
李周巍这下是认出来了,低眉瞧了两眼,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问道:
“『真炁』一道?这东西莫不是【安淮天】得来…可是太阳道统来问了。”
“不错!”
李曦明叹了口气,答道:
“我等看了朱宫的伤,被卫悬因暗算了,若要愈合最好要服用明阳高位的灵物,手上自然是没有的,好歹我能炼个丹,用几样东西辅佐,盼望能从你身上取些血,也算是代替。”
“原来如此。”
李周巍若有所思地道:
“朱宫真人…看来是杀鸡儆猴了。”
李曦明连连点头,把那玉盒盖起来,答道:
“汀兰取了这物出来,是想托我问你,也是一定要救下她的决心…让我先带过来请求你,这事…你如何看?”
李周巍静静地看着玉盒,抿了抿茶,答道:
“朱宫…竟然不肯退出江南,必然是有求于汀兰…”
可他话音未落,两人齐齐一愣,同时抬起头来,望向东北方,便见冲天的棕色云气与滚滚的沙烟,远方传来沉闷的沙土之声,大地震动,灵机耸起。
远方似乎有山脉耸动,又有石破天惊的轰鸣之声,惊得鸟雀飞去,却又在空中盘旋,哪怕被风沙砸的头破血流,依旧在空中徘徊,不肯离去。
冲天而起的烟尘迅速掩盖了远方的天际,李曦明踏光而起,遥遥地望了一阵,面色渐渐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他与身旁的李周巍对视一眼,喃喃道:
“『艮土』…江北有『艮土』之象!”
李曦明仿佛记起什么,神色一瞬间复杂起来,一时间竟然不言不语,默默地抓紧了手中的锦盒,脚下的光彩闪烁不定,忽明忽暗。
他李家得过玄岳门的功法,孔孤皙更是把整个孔家的家底都寄在了李家,这冲天而起的气机极为熟悉,李曦明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玄光赶山经】!
李周巍一同与他立在光中,注视着远方不断落下的沙土,直到夕阳西下,异象全部消失,只留下空中不断波动的灵机。
残红色的光彩披在他身上,这金眸男子转过头来,低声道:
“叔公,如若是成了呢。”
本章出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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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周暝【筑基前期】【伯脉嫡系】
李周达【筑基前期】【仲脉嫡系】
陈○鸯【筑基中期】
夏绶鱼【筑基前期】
李玄宣【练气九层】【伯脉嫡系】
李绛年【练气八层】【仲脉嫡系】
李绛梁【练气九层】【仲脉嫡系】
李周巍【紫府前期】
李曦明【紫府前期】【紫府丹师】 ', ' ')